意识被撕扯、拉长,然后猛地坠入一片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昏暗之中。
潮湿、腐烂的垃圾气味混合着铁锈的腥甜,粗暴地钻入林夜的鼻腔——尽管他此刻并非以实体存在。耳边是污言秽语的叫骂声,拳脚落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以及……一个孩子压抑的、带着哭腔却倔强不肯求饶的喘息。
他“站”在了那里。
那条他永生难忘的,位于海伍德区某个肮脏角落的狭窄后巷。墙壁上涂满了粗糙的帮派标记和不堪入目的涂鸦,地面黏腻,几个翻倒的垃圾桶散发着恶臭。
而在巷子深处,几个穿着破烂改装夹克、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少年混混,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瘦小身影。
那个孩子……就是他自己。
年幼的林夜。
他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破旧的t恤沾满了污渍和脚印,嘴角破裂,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下巴。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眯成了一条缝,但他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倔强和不屈。他死死咬着下唇,双手抱头,承受着如同雨点般落下的踢打,没有哭喊,只有从喉咙深处溢出的、野兽般的呜咽。
“臭小子!还挺硬气!”
“把你捡到的那个芯片交出来!那不是你这种垃圾该碰的东西!”
“打断他的骨头,看他还敢不敢藏!”
为首的混混,一个安装了劣质金属下颚的家伙,狞笑着,抬起穿着厚重金属靴的脚,就要朝着小林夜的胳膊踩下去!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怒意,混合着深入骨髓的痛楚,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林夜的意识!他看到那个弱小、无助的自己,仿佛看到了所有悲剧的开端。就是这次几乎致命的欺凌,让他彻底认清了夜之城的残酷,也让他之后的人生轨迹滑向了更深的黑暗。
愤怒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想立刻现身,将这几个渣滓碾成粉末!玄境巅峰的力量在他意识中咆哮,仿佛随时能撕裂这片脆弱的时空片段。
【警告:检测到宿主意识波动超过安全阈值。强烈情感干预可能导致节点崩溃,试炼失败。】
【提示:观察,理解,然后以最小干预进行修正。】
系统冰冷的声音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他沸腾的杀意稍微冷却。他强行压制住那毁灭一切的冲动,意识到自己不能简单地用力量碾压过去。这是因果的修正,不是时空的屠杀。
他必须以更巧妙、更符合“规则”的方式介入。
他的意识如同无形的幽灵,悬浮在巷子上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更仔细地“观察”。
就是这一冷静,让他注意到了之前因愤怒而忽略的细节。
在巷口更深的阴影里,几乎与墙壁的污渍融为一体,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看不清材质和颜色的兜帽衫,帽檐压得极低,完全遮住了面容。他(或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注视着巷内发生的暴行。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林夜的意识核心。
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是在观察什么?观察年幼的林夜如何被摧毁?还是在等待什么?
无数的疑问涌现。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兜帽身影的出现,绝非偶然!这与哥哥林辰有关?与那灰败的因果支流有关?
就在这时,场中的情况再次恶化。
“妈的,不给是吧?那就去死吧!”金属下颚混混似乎失去了耐心,从后腰抽出了一把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简陋电击棒!这东西威力不大,但足以让一个孩子的心脏骤停!
小林夜看着那逼近的蓝色电弧,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他蜷缩得更紧,那倔强的眼神深处,是彻底的绝望。
不能再等了!
林夜瞬间做出了决断。他不能直接现身攻击,但他可以……施加影响!
他凝聚起一丝精纯至极的灵力——并非玄境那磅礴的力量,而是更接近本源,更难以被这个脆弱时空排斥的、来自“赛博玄界系统”最初赋予的那一丝“源初灵气”。他将这丝灵气,如同操纵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了那混混握着电击棒的手臂神经丛!
“呃啊!”
那混混突然感觉整条右臂一阵诡异的酸麻,仿佛瞬间脱离了掌控,手中的电击棒“啪嗒”一声掉落在湿滑的地面上,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操!怎么回事?”他惊愕地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手臂。
其他几个混混也愣住了。
“老大,你的手……”
“见鬼了?”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间隙,林夜的意识如同最轻柔的风,拂过小巷的每一个角落。他“看”到了角落里散落的几根生锈的钢管,看到了墙壁上松动的砖块,看到了积水中反射的、从高楼缝隙透下的一缕微弱阳光。
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形。
他再次调动那丝源初灵气,这一次,目标不是人,而是“环境”。
他轻轻“推动”了一根倚在墙边的、半米长的锈蚀钢管。
钢管倒下,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滚落到几个混混身后。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吓得几个混混猛地回头。
“谁?!”
“妈的,还有别人?”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林夜又“撬动”了一块位于他们头顶上方、早已松动的墙砖。
砖块带着灰尘和碎屑,“呼”地落下,虽然没有砸中人,却正好落在那个金属下颚混混的脚边,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的裤子。
“该死!这破地方邪门了!”混混头子又惊又怒,看着自己依旧不太灵光的手臂,再看看诡异掉落的砖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梁骨升起。他们这些底层混混,最是迷信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老……老大,要不……算了吧?为个芯片,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一个小弟声音发颤地说。
“放屁!”金属下颚骂了一句,但眼神里的凶狠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他看了看地上依旧蜷缩着,但眼神似乎因为这番变故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火光的小林夜,又看了看幽深诡异的巷子深处。
最终,对未知的恐惧压倒了对财物的贪婪。
“呸!小子,算你走运!”他悻悻地朝小林夜啐了一口,色厉内荏地吼道,“下次别让老子再碰到你!我们走!”
几个混混互相看了看,带着一丝慌乱,匆匆离开了小巷,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复杂的街道网络中。
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小林夜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他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巷口,又看了看那根倒下的钢管和掉落的砖块,肿起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夜的意识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释然。他改变了过程,避免了最坏的结果,但那份屈辱和痛苦,依旧烙印在年幼的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他猛地再次将“目光”投向巷口那个阴影角落!
**那个兜帽身影,不见了!**
就在混混们离开,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小林夜身上的短短几秒钟内,那个神秘的观察者如同鬼魅般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林夜的心沉了下去。这个人果然有问题!他(她)的出现和消失,都透着诡异。他试图用刚刚觉醒的、还十分微弱的【因果律感知】去探查那片区域,却只感觉到一片模糊的、被强行抹去的痕迹。
“哥哥……这就是你的眼睛吗?”林夜心中冰冷。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观察者与林辰脱不了干系。或许,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个观察者确保了欺凌事件的顺利进行,确保了他的人生滑向既定的悲剧轨道?而自己的干预,打破了某种安排?
暂时无法深究。林夜的意识感受到这个时空节点正在变得不稳定,他的介入已经到了极限。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靠着墙壁,虽然狼狈却眼神不再彻底绝望的幼年自己。
“活下去,”他的意识传递出无声的鼓励,“变得强大,然后……去找到答案。”
下一刻,巨大的拉扯感传来,他的意识被强行从这条支流中抽离,重新抛回了那汹涌澎湃、光怪陆离的因果长河之中。
【历史节点“孤独的巷口”修正完成。】
【圣境者林辰与当前时间线锚定度:微弱削弱。】
【奖励:对时空干涉适应性提升。解锁技能:【时空操控Lv.1】(可回溯3秒)。】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带着任务达成的冷漠。
林夜悬浮在长河中,感受着新获得的能力信息涌入意识。能够回溯3秒时间,这在关键时刻无疑是神技。但他此刻更在意的,是那个神秘的兜帽观察者,以及哥哥林辰那深不见底的布局。
第一个节点,与其说是修正了过去的错误,不如说是揭开了一个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他没有时间喘息,目光投向了长河中第二个散发着悲伤与遗憾气息的灰败光点——那是属于朱迪的痛,是数据悲歌响起的地方。
“下一个。”他的意识锁定目标,再次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外界,夜之城边缘。
能量漩涡中的林夜,身体微不可查地轻轻一颤。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朱迪,战术目镜上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能量平稳波动。
“他……好像完成了一部分。”朱迪低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帕南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我就知道这小子行!”
瑞弗也微微颔首,紧握枪柄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她们不知道林夜在经历着什么,但能感觉到,他正在那条孤独而伟大的征途上,艰难地前行着,并且,取得了初步的胜利。而她们要做的,就是在他归来之前,守住这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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