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羽主仆二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只留下那枚冰冷的乌木令牌和一句谶言般的“好自为之”,在荒芜的古驿道上空久久回荡。
谢珩独立于寒风中,紧握着那枚刻有火焰图腾的令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的背影僵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又似在无声地对抗着内心滔天的巨浪。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破碎的痛楚与挣扎,仿佛透过这枚令牌,看到了某个被他亲手埋葬于岁月尘埃下的、血淋淋的过往。
苏清韫静立一旁,没有出声打扰。她虽不知“萧墨羽”与那令牌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与谢珩又有何等纠葛,但从谢珩此刻的反应来看,那必定是一段极其沉重、甚至可能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往事。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草碎屑,打着旋儿,更添几分萧瑟。
许久,谢珩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迅速消散。他转过身,脸上的所有情绪已被强行压下,重新覆上一层冷硬的寒霜,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比以往更加幽暗沉寂。
“我们走。”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洄州。”
他没有解释,没有犹豫,仿佛方才那片刻的失态从未发生。但苏清韫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孤注一掷的气息,笼罩了他。
东南方向。不再是直指京畿,而是绕道洄州。
前路未知,吉凶难料。但此刻,他们似乎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变得更加沉闷。谢珩的话愈发少了,常常凝神赶路,或是陷入某种深沉的思虑之中,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苏清韫也保持着沉默,只是更加留意观察着沿途的地形与谢珩的状态。
越往东南,地势逐渐变得平缓,出现了更多的人烟和村落。为了避开可能的眼线,他们依旧尽量选择昼伏夜出,或是绕开城镇,在乡野小径间穿行。
谢珩对方向的把握精准得令人心惊,仿佛脑中早已刻有一张详尽的舆图。他总能找到最隐蔽的歇脚点,有时是荒废的山神庙,有时是河边隐蔽的洞穴,有时甚至是旷野中孤零零的、早已无人居住的看瓜棚。
苏清韫的身体在颠沛流离和精心调养下,缓慢地恢复着。肩胛处的伤口渐渐收口,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粉色疤痕,与旁边那枚被破坏的“珩”字烙印交织在一起,成为那段不堪回首过往的永久印记。她的脸色依旧缺乏血色,但眼神中的虚弱和迷茫已渐渐被一种沉静的坚韧所取代。
她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囚鸟。谢珩的坦白、云湛的阴谋、高泰的逼迫、萧墨羽的出现……这一连串的变故,像一把把重锤,砸碎了她固有的认知,也淬炼着她的心志。她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风暴的中心,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但她已无所畏惧。
偶尔,在夜深人静、篝火噼啪作响时,她会忍不住看向那个守在一旁、如同沉默礁石般的男人。他依旧戴着那张冰冷的“慕容灼”面具,但某些细微之处,似乎正悄然发生变化。他依旧会沉默地递来食物和水,依旧会在她冷时扔过来外袍,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眸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掺杂着悔恨与痛楚的复杂情感,似乎越来越难以彻底掩饰。
恨吗?依旧恨。但恨意之中,似乎也掺杂了更多难以言喻的东西。是同情?是理解?还是……别的什么?她理不清,也不想在此刻去理清。
三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洄州地界。
喜欢烬雪归鸿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烬雪归鸿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