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瑞卿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拐角,秦云和顾芷卿刚要回去,就看见碰见村口有一个推着独轮车的小贩,车上装满了新鲜的彬县梨。
顾芷卿见那梨子个大饱满,色泽诱人,一时喜欢得紧,便回家取了个簸箩,挑拣了几个最好的买了回来。
秦云回家路上还在细细回味方才的谈话,刚要关上大门,门外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招呼声——
是杨新彪。
他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几分兴奋,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男子。
这位男子身着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长衫,面容清癯,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眼神温和而深邃,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与寻常人截然不同的儒雅书卷气。
“哎呀,今天这可真是热闹,前脚跟刚走,后脚就又贵客临门了。”
秦云心中暗自感叹,面上却堆起了热情的笑容,连忙迎了上去。
“秦兄弟,我来和你商量开药铺的事情!”
杨新彪爽朗地笑着,侧身将身后的中年人让到前面。
“来,秦先生,给您介绍一位大夫。
这位先生姓端木,单名一个旭字。”
“端木?”
秦云略感讶异,这姓氏确实不常见,他客气地拱手。
“端木先生,幸会幸会。”
端木旭也连忙拱手回礼,声音温和:
“秦先生客气了,在下端木旭,是长春人氏。
说来惭愧,如今乃是逃难至此,暂居西安。”
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我家世代行医,本想着到西安后,能在哪个药铺寻个坐堂先生的差事,也好养家糊口。
此番是带着全家老小——
母亲、内人,还有两个不谙世事的犬子一同逃来陕西的。
谁知在过黄河蒲津渡口的时候,竟遇上了劫道的土匪,身上所带的盘缠细软被洗劫一空。
无奈之下,只得一路靠着给人瞧些小病小痛,换取些微薄的盘缠和口粮,这才勉强挣扎着到了西安城。”
正说着,脚步声响,顾芷卿端着一个青瓷果盘从里屋走了出来,盘子里盛着几个刚洗得干干净净、黄澄澄、水灵灵的大鸭梨。
她一进正厅,看见杨新彪,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杨大哥,你也来了!
快,尝尝这刚买的彬县梨,可甜了!”
说着,她便要上前招呼杨新彪吃梨。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杨新彪身后的端木旭时,整个人却猛地一愣,手中的果盘都差点没端稳。
她仔细看了看,随即脸上绽放出又惊又喜的光彩,失声喊道:
“端木大夫?!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端木旭闻言,也是一怔,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眼中充满了疑惑:
“姑娘,你是……?”
“端木大夫,您不记得我了?
我是顾家的芷卿啊!顾芷卿!”
顾芷卿激动地说道,
“小时候我得了那场凶险的麻疹,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是您妙手回春,几服药下去就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们全家都对您感激不尽,后来家里无论是谁有个头疼脑热。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您开的诊所!
我爹娘常说,端木大夫不仅医术高明,医德更是高尚!
我们两家那时候走动得也近,关系可好着呢!”
“哦?!你是顾家的小丫头芷卿?”
端木旭恍然大悟,眼镜后面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哎呀!真是女大十八变,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巧了!”
他顿了顿,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么说,杨掌柜说的这家药铺,竟是和你有关系?”
“端木大夫,这家药铺是秦云和杨大哥一起筹划的。”顾芷卿点头应道。
端木旭又看了秦云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秦云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有说破。
端木旭感叹道:
“真是缘分!我当年因为一些变故,离开吉林市要比你家早一些。
后来时局动荡,一路颠沛流离,与故旧都失去了联系,竟不知你家也……”
他话说到一半,看着顾芷卿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便知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话。
但话已出口,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令尊令堂也一同逃到西安了吗?他们现在还好吗?”
这一句话,不啻于在顾芷卿刚刚平复的心上又狠狠剜了一刀。
她强忍着的泪水瞬间决堤,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我爹娘……我爹娘他们……被鬼子害死了!”
她哽咽着,将父母如何如何被害,自己如何与哥哥失散。
又是如何历经艰险才逃到西安的事情,断断续续地给端木旭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这帮天杀的小鬼子!畜生!禽兽不如!”
端木旭听完,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眼镜都差点震掉,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怒极攻心。
想当年在吉林,顾家与他相交甚厚,顾父顾母都是厚道人。
如今听闻他们竟遭此横祸,怎不令他痛心疾首!
秦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等两人终于从重逢的激动、回忆的伤感以及对日寇的愤慨中稍稍平复了一些情绪。
眼圈不再那么通红,声音也恢复了平稳,这才清了清嗓子,将话题拉了回来,看向杨新彪问道:
“杨大哥,你刚才说药铺的事情,具体是怎么打算的?”
杨新彪精神一振,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但难掩兴奋地说道:
“秦兄弟,我已经在南门里,靠近浙江商会旁边的那条街上,看中了一个铺面!
位置相当不错,人流量也大,正想待会儿带您过去亲眼看看呢!”
秦云却摆了摆手,笑道:
“看就不必了,你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你先说说你的具体计划吧。”
“好嘞!”
杨新彪见秦云如此信任自己,更是喜上眉梢,眉飞色舞地说道:
“端木先生那可是正经的科班出身,以前在吉林就开着自己的诊所,西医的本事那是顶呱呱的。
让他来坐堂,那绝对是绰绰有余,能镇得住场面!
我呢,就还是干我的老本行,负责药铺的药材采购,保证咱们药铺的药材地道、充足!”
他顿了顿,又得意地补充道:
“我已经从我原来待的静远堂,把那三个跟我多年、手脚麻利又老实可靠的徒弟给挖过来了。
他们跟我一起负责采购,轻车熟路!
另外,我还托人打听联系了几位在西安城小有名气的老中医,都是有真本事的,打算请他们也来咱们药铺坐堂。
这样一来,端木先生主西医,那几位老大夫主中医,咱们就弄一个中西医结合。
坐堂问诊的大夫这就什么都不缺了!
我带着那三个徒弟继续跑药材,咱们这药铺的架子,就算是搭起来了!”
秦云听着杨新彪条理清晰、详尽周密的计划,不住地点头,心中也颇为认可。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顾长松来找他时,曾问及人手的问题,尤其是账房方面的人才。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问道:
“药铺开起来,药材采购、日常开销、账目往来,都需要一个精明能干且绝对可靠的账房先生来打理。
这方面,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杨新彪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愣了一下,随即拧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口中喃喃自语:
“账房先生……可靠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眼前一亮,抬起头说道:
“哎,还真有个人选!咱们村子里,有个叫古长庚的人,三四十岁吧。
说起来,他父亲还是大清刚亡那年,和您一样,从外地来西安买下院子定居的外来户呢。
嘿嘿,这古长庚是个有学问的,听说早年在河南开封的第五中山大学学过财会。
回来后还在西安的荣兴机械厂当了两年的会计,账目做得那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且这小子人品也好,是咱们村子里有名的大孝子。
可惜啊,前年他母亲病逝了,他为了给母亲守孝,就辞去了机械厂的差事,一直在家。
今年孝期才过,他本想回荣兴机械厂继续当差,可谁知道那厂子因为时局不稳,已经搬迁到汉中去了。
他这才赋闲在家,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营生。”
“古长庚……学过财会,还在机械厂当过会计……”
秦云心中猛地一动,一个念头瞬间闪过:
“这不正是军械厂需要的那种既懂新式会计,又有实践经验的可靠会计吗?
让他来药铺当个小小的账房先生,那可真是太屈才了!”
杨新彪见秦云半天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思,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还以为他对古长庚这个人选不太满意,或者觉得背景不够可靠,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试探着说道:
“秦先生,您看……要是觉得古长庚不合适,或者信不过的话……要不……要不就让我爹先试试?
他老人家以前在城里也给人当过几年账房先生,虽说没学过什么新法子。
但老一套的记账打算盘还是会的。
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让他先应付一阵子。”
秦云闻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杨新彪,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
“不,新彪,你误会了。
古长庚这个人,听起来很合适。
只是做药铺的账房有些屈才,我有其他需要。
这样,你辛苦一趟,去把古长庚和你父亲都请来,我想亲自和他们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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