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与金家人仔细商议后,决定将搬家事宜分两步进行:
明日下午,先请人将被褥、衣物以及一些日常起居必不可少的重要物件,先行运往位于杨家村的院子里。
待安顿妥当,后天一早,他便与金致亥一同启程,前往华阴县的秦家庄。
好在华阴到西安已经通车,从西安往返华阴,不过是三个时辰多的路程,便捷了许多,再不复往日那般舟车劳顿、耗时费力了。
商议既定,秦云便向金家众人告辞。
金致亥与金母再三感谢,临出门时,只见顾芷卿正与金舜英凑在一旁,低声细语,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闺中密语,只见金舜英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而顾芷卿则时而点头,时而微红着脸轻拍金舜英一下,神态亲昵。
秦云也不多问,只在一旁静静等候。
出了金家的大门,秦云掏出怀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秦云心中盘算着,今日恰逢周五,按照惯例,西北大学若明日开课,多半也只会上半天课程,主要是安排上学后的课程安排和介绍各学科老师。
应该很早就结束,那顾芷卿明天便有充裕的时间处理家中事务。
他忽然想起,杨家村的新居虽然宽敞,但除了必要的框架,内里的家具还颇为匮乏。
既然金家也要搬来同住,妹妹秦朵也回过来,添置些合用的家具已是迫在眉睫。
刚好盐店街离金家租住的住处不远,刚好去看看家具。
秦云将这想法与顾芷卿一提,她立刻兴奋地表示赞同,眼眸里闪烁着对未来新家的憧憬光芒,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将那些空荡的屋子填满温馨。
她拉住秦云的胳膊,便催着他往盐店街方向走去,步履轻快,心情显然极好。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顾芷卿已然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未来家中的格局与房间分配:
“妹妹秦朵的房间,就挨着我住吧,西厢房旁边那间东厦房就很合适。”
她一边走,一边比划着。
“那屋子先前是堆放些杂物的,地方倒也干净敞亮,拾掇拾掇,明天雇个弄些白石灰,把几个房子刚好都粉刷一下。
从那屋子出去,刚好有一道小巧雅致的月亮门通往后院。
我早就想将后院收拾一下,那个假山、水池要弄起来,特别是后院那两口窑洞,我问了杨叔,只要找个匠人好好用砖石再箍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听说陕西的窑洞冬暖夏凉。
以后就做个琴房或者书房,以后妹妹晨起或是闲暇时,就可以在安静的后院里练琴,也不会被前院的动静打扰或者影响到别人。”
她忽然停下脚步,偏过头,认真地问秦云:
“对了,秦朵那孩子,平时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比如房间的布置,或是喜欢的床的样式,有没有她偏爱的?”
秦云闻言,不禁陷入沉思,努力回忆着与妹妹相处的点滴。
秦朵自小性子好像有些内敛沉静,平日里除了对音乐的热爱,似乎并未对什么物件表现出特别的偏好。
他想了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笑道:
“这丫头,心思细腻,我还真没留意她对这些家具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你是她的嫂子,审美又极佳,这些事情,你来做决定就成,她肯定会喜欢的!”
一句“嫂子”,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让顾芷卿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羞赧的嫣红,她嗔怪地瞪了秦云一眼,似有些不好意思,又似有些欢喜。
轻轻“啐”了他一声,细若蚊蚋地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即快步向前走去,仿佛要掩饰自己的窘态。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先前购买拔步床的那家木器店。
顾芷卿熟门熟路,紧走两步跨进店门,店老板正坐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应该在核算今天的收入。
见有客人来,抬头一看,认出了顾芷卿,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洋溢的笑容,连忙起身迎了出来:
“哎呀,是顾小姐大驾光临!快请进,快请进!上次您买的那张拔步床,可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叫师傅去看看!”
顾芷卿笑着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地称赞道:
“老板您太客气了。上次派去的师傅手艺真是没话说,那张拔步床做得既稳当又平整,用料扎实,睡着别提多舒服了。
我们今天过来,是想再添置几张床和一些其他的家具。”
听闻还要买家具,而且是对自家手艺颇为认可的老主顾,老板的笑容愈发灿烂,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哈着腰,殷勤地跟在顾芷卿身后,引着他们往里走:
“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小姐您随便看,店里的家具您尽管挑!
您看上的,我保证给您算全城最低的价钱,而且还管送货上门,包安装调试好,您绝对放心!”
顾芷卿微微颔首,目光在店内陈列的各式家具上扫过,开口问道:
“我们是给两个女孩子添置床和家具,你看哪种款式的比较合适她们?”
老板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顾小姐您可真是问着了!不瞒您说,我昨天刚从上海那边进了三张新式的西式铁床,样式新颖别致,最近城里的女学生和富家小姐们最爱这个了!您来,我带您过去瞧瞧,保管您满意!”
说罢,老板便兴冲冲地领着顾芷卿和秦云穿过前面的木器区,来到店铺后方一个专门摆放新式家具的房间。
一进房间,几张设计独特的铁床便映入眼帘。
与传统的木质床榻截然不同,这些铁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高高耸起、带着优雅弧度的铁制床头板。
那些原本冰冷坚硬的铁条,经过能工巧匠的精心弯折、精准焊接与反复锻造打磨之后,竟呈现出一派繁复华丽的西洋花纹——
有的是卷曲舒展的莨苕叶纹样,线条流畅;
有的则是缠绕交错的葡萄藤,生机勃勃;
床头板的中心位置,还巧妙地缀着一朵小巧精致、鎏着淡淡金色的玫瑰装饰,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低调而奢华的光泽。
这些冰冷的金属,被工匠们赋予了极大的巧思,极力模仿着欧式家具上常见的那种柔软细腻的雕花效果,虽略显生硬,却也别有一番独特的工业时代的美感与异国情调。
顾芷卿一踏入这个房间,目光便被那些样式简洁、透着质朴气息的铁床吸引住了。
相较于雕梁画栋、繁复奢华的拔步床,这里的家具更显实用与温馨,尤其是那几张打磨得光滑细腻的铁床,造型虽简单,却透着一股结实耐用的实在劲儿,顾芷卿一见就喜欢了。
她挑选了两张铁床,又看中了三张样式素雅的梳妆台,镜面锃亮,能清晰映出人影,抽屉小巧实用,正好放置些女儿家的零碎物件。
家具铺的老板是又笑着额外赠送了三张配套的软皮凳子,凳子面柔软舒适,颜色也与梳妆台相得益彰。
顾芷卿心中欢喜直夸老板会做生意。
将这些选定的家具算了一下价钱,加上老板赠送的凳子,这总共的价值竟还不及一张普通拔步床的一半,心中更是觉得物超所值,对这些朴素而实惠的家具愈发满意。
她在铺子里又转了转,目光扫过那些堆叠或靠墙而立的木料与半成品,想了想,觉得家里或许还需要更多的床和书桌,便又添了三张结实的木床和三张宽大平整的书桌。
三张床一张是给金家父母准备的,剩下两张说放在前院的客房,如果哥哥留宿,也好安排。
在挑选书桌时,顾芷卿的目光被角落里一张尤其宽大的书桌吸引了。
那张书桌是用上好的硬木打造,桌面光滑如镜,边缘打磨得圆润,造型沉稳大气。
桌面比其他的书桌大了一倍有余。
“这个好!”
顾芷卿眼睛一亮,转头对一旁静静陪伴的秦云说道。
“秦云,你看这张书桌,够不够大?
给你摆在房间里,以后你画图纸、写字、看书,都用得上,再也不用担心地方不够了。”
秦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也觉得那书桌甚好,大小正合适,材质也不错,便点头笑道:
“嗯,确实是张好桌子,你眼光真好。”
顾芷卿轻轻抚摸着冰凉光滑的桌面,眼神有些悠远,带着一丝怀念:
“说起来,我原来父亲书房里,就有这样一张差不多大小的桌子。”
她顿了顿,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
“小时候,我最喜欢趴在书房门口偷偷看父亲和厂里的几位老工程师。
他们就伏在那张巨大的书桌上,摊开一张张巨大的图纸,手里拿着铅笔和尺子,一边仔细地修改着图纸上的线条和数字,一边低声而热烈地讨论着。
有时候为了一个数据,他们会争得面红耳赤,但更多的时候是互相启发,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那是顾芷卿童年记忆中非常鲜活温暖的一幕,父亲专注的神情,工程师们严谨的态度,还有那充满了智慧碰撞的热烈氛围,都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属于父亲的荣耀时刻,也是她对“工作”与“创造”最初的认知。
说着说着,那些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带着对父亲的深深思念和对往昔岁月的无限感慨,顾芷卿的眼圈不由自主地就有些泛红,声音也微微有些哽咽。
秦云在一旁默默听着,感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便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无声地给予安慰。
顾芷卿回过神,对他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强打精神,在铺子里仔细挑了几样诸如矮几、木柜之类的小家具。
这才唤来老板,一一核算清楚价钱,爽快地付了钱。
然后又和老板仔细约好,明天下午叫人将这些家具都送到杨家村她的家中去。
老板看着一摞大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叠声地保证:
“顾小姐您放心!明天下午,我亲自安排人,用最好的马车,一定准时给您送到杨家村。
叫师傅跟着过去安装,保证这些物件完好无损!”
两人走出家具铺,已是傍晚,阳光正好,正是散工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顾芷卿的心情似乎被刚才的回忆牵动,有些闷闷的。
秦云看在眼里,便提议道:
“前面路北的城隍庙前有小吃摊,要不要去尝尝?听说那里的切糕味道不错。”
顾芷卿点点头,她也想散散心。
两人并肩走到城隍庙前,果然有不少小吃摊,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秦云买了两根切糕,那切糕是用黄米和红枣蒸制而成,被师傅熟练地切成菱形,扎在细细的木签子上,再均匀地洒上一层雪白的白砂糖。
顾芷卿接过一根,轻轻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米香和枣香混合着白糖的甜味在口中化开,那熟悉的味道让她眼睛一亮,她惊喜地对秦云说:
“嗯!好吃!和我小时候在东北吃过的切糕很像!”
她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回忆道:
“小时候,每次跟着母亲去逛庙会或者赶集,看到卖切糕的摊子,我总是要缠着母亲给我买一块。
母亲拗不过我,便会笑着给我买上一根,我就像现在这样,扎在木签上,一边在街上蹦蹦跳跳地走着,一边香甜地吃着,一路吃着就回了家,心里美滋滋的。”
吃完一根切糕,顾芷卿拍了拍手上的糖渣,心中却莫名地有些怅然。
嗨,今天这妮子是怎么了?
怎么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呢?
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那些与父母在一起的温馨时光,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出来,让她有些许的伤感。
两人沿着城隍庙的墙根慢慢走着,路过城隍庙一个相对僻静的拐角,见四下暂时无人经过,秦云停下脚步,转过身,将有些失神的顾芷卿轻轻拢在怀中。
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地轻声安慰着:
“好了,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
以后,我会陪着你,我们会有很多新的、开心的回忆。”
顾芷卿被他温暖的怀抱包裹着,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温柔的话语,心中那块因回忆而起的阴霾渐渐散去。
她吸了吸鼻子,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她抬起头,看着秦云带着关切的眼眸,心中一暖,趁着看看四周确实没人注意,飞快地在秦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吻带着切糕的甜香和少女的羞涩。
亲完之后,顾芷卿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她不敢看秦云的眼睛,红着脸,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转身就跑远了几步,才停下来,偷偷回头看他。
秦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伸出手指,轻轻擦着脸上被她亲到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糖霜和她唇瓣的柔软触感。
不过,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穿着桃红色衣裙、身影灵动雀跃的顾芷卿,秦云原本因她情绪低落而有些沉闷的心情仿佛也好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城隍庙那古朴高耸的城楼之上,一群原本正在檐角下梳理羽毛或安静休憩的鸽子,被顾芷卿那跑动的身影和轻快的脚步声惊起。
“扑棱棱”一阵翅膀拍打的声响,无数灰白相间的鸽子冲天而起,在湛蓝的天空中盘旋飞翔。
伴随着几声清脆悠扬的鸽哨声,回荡在午后宁静的城隍庙上空,为这温馨而略带伤感的时刻,增添了一抹生动而自由的亮色。
喜欢穿越民国我是关中刀客的后人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穿越民国我是关中刀客的后人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