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立下之后，如同在桃源村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篱笆，挡住了外面纷至沓来的“关系”干扰，也让内部的风气为之一清。万大春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他所热爱的医疗和种植事业中。
而随着他在县中医院坐诊的名气越来越响，每周三带来的病人数量只增不减，病情也愈发复杂多样。万大春纵然医术精湛，精力过人，但一个人应对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也开始感到有些吃力。
好在，他身边有两个成长飞速的徒弟——狗蛋和铁柱。
这天又是周三，县中医院万大春的诊室里，如同往常一样忙碌。叫号系统刚叫到一个从邻县赶来的老大爷，主诉是咳嗽、痰多、胸闷半个月了，在当地诊所当气管炎治了几天，效果不好。
万大春正在给前一个病人写处方，头也没抬，对狗蛋吩咐道：“狗蛋，你先给这位大爷初步问一下情况，量个体温血压。”
“好嘞，大春哥！”狗蛋应了一声，立刻拿着登记本和体温计、血压计走了过去。
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进了县医院就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了。只见他态度亲切地扶着老大爷坐下：“大爷，您别着急，先坐。我叫狗蛋，是万医生的助手。您慢慢说，具体怎么个不舒服？”
他一边问，一边熟练地将体温计夹在老人腋下，然后给他绑上血压计袖带。
“就是咳……咳咳……老咳，痰多，白色的，有点泡沫，胸口闷得慌，感觉气不够用……”老大爷断断续续地描述着。
狗蛋认真听着，手指下意识地搭上了老人的手腕。这是跟着万大春养成的习惯，虽然他的脉诊水平还远未出师，但基本的浮沉迟数、有力无力还是能摸出个大概的。他感觉老人的脉象有些浮紧。
量完血压（稍微偏高）、体温（正常），狗蛋又拿出听诊器：“大爷，我听听您肺上和心脏。”
他像模像样地将听诊头放在老人胸前背后几个关键区域，凝神细听。他能听到一些明显的湿罗音，呼吸音也有些粗重。
做完这些，万大春也写完了前一个病人的处方。狗蛋立刻将记录的情况和自己的初步判断低声向万大春汇报：“大春哥，大爷咳嗽痰多胸闷，脉象浮紧，听诊肺里有湿罗音，呼吸音粗。体温正常，血压稍微偏高。我觉得……可能不光是气管的问题，有点像风寒束肺，还有点痰湿内阻？”
万大春赞许地看了狗蛋一眼，点了点头。这小子进步确实快，观察和判断已经有点样子了。
他亲自给老人诊了脉，又看了看舌苔（舌淡苔白腻），印证了狗蛋的判断。
“大爷，您这不是单纯的气管炎。”万大春温和地解释道，“是前段时间着了凉，风寒把肺给‘束’住了，导致肺气宣降失常，水液停聚就成了痰。所以您会咳、痰多、胸闷。之前用的消炎药，主要是针对‘热’和‘炎’的，对您这种寒湿为主的病证，效果自然不好。”
他转头对铁柱说：“铁柱，准备针灸，取肺俞、风门、列缺、丰隆，用平补平泻法。”
“是！”铁柱应声而动，手脚麻利地取出针具消毒。他现在对万大春常用的几十个穴位早已烂熟于心，取穴定位又快又准。
万大春亲自下针，行针时，老人感觉背部穴位有一股热流扩散开来，咳嗽立刻减轻了不少，胸口也没那么闷了。
留针期间，万大春对狗蛋说：“狗蛋，你给大爷开个方子看看。”
狗蛋精神一振，知道这是大春哥在考校自己。他拿起处方笺，略一思索，提笔写道：麻黄、杏仁、甘草、茯苓、半夏、陈皮、苏子……写的是一个宣肺散寒、化痰止咳的经典方剂加减。
万大春拿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方子思路对了。不过大爷年纪大，脉象显示正气稍虚，麻黄用量可以再减一分，加一味白术健脾固本。另外，苏子可以换成更平和的紫菀。”
他一边说，狗蛋一边认真修改，将万大春的指点牢牢记在心里。
这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诊疗中不时上演。
遇到一个年轻女性痛经的病人，铁柱能根据万大春平时的教导，准确地准备好三阴交、血海、关元等穴位，并且在万大春行针后，细心地给病人递上热水袋敷在小腹上。
遇到一个脾胃虚弱、消化不良的小孩，狗蛋能在一旁观察万大春的推拿手法，并且记住了一套简单的儿童健脾指压操，在万大春的允许下，教给了孩子的家长。
遇到需要拔罐、刮痧的病人，两人更是配合默契，一个准备器械，一个协助暴露部位、擦拭介质，动作流畅，俨然已是经验丰富的助手。
他们不再仅仅是跑腿打杂的“跟班”，而是真正成为了万大春诊疗团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能独立完成基础的问诊、体格检查、生命体征测量，能准确准备绝大部分针灸、艾灸、拔罐等治疗所需的器械和穴位，能协助进行一些检单的推拿、按摩操作，甚至能根据万大春的诊断，初步开出符合辨证的思路方剂（虽然还需要万大春最终审核调整）。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万大春的言传身教下，不仅学到了医术，更学到了如何与病人沟通，如何体察病人的痛苦，如何用一颗仁爱之心去对待每一位患者。
有一次，一个农村来的老大娘，因为家境贫困，看完病后拿着处方犹豫着不敢去抓药。细心的铁柱发现了她的窘迫，悄悄告诉了万大春。万大春了解情况后，不仅酌情减免了部分诊金，还让狗蛋去药房，用自己的钱帮大娘垫付了药费，并仔细交代了如何用最便宜的药引（比如生姜、大枣）来增强药效。老大娘感动得老泪纵横。
这一切，万大春都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知道，这两个徒弟，已经真正入了门，开始能够独当一面了。
下午诊疗结束，回去的路上，万大春看着窗外，突然开口说道：“狗蛋，铁柱，你们跟我也快大半年了。感觉怎么样？”
狗蛋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地说：“感觉太好了，大春哥！学到了太多东西！以前觉得看病就是开药扎针，现在才知道里面有这么多门道！”
铁柱也用力点头：“是啊，万医生。我现在觉得，当医生不光要会治病，更要懂病人的心。”
万大春欣慰地笑了：“看到你们进步这么快，我很高兴。以后，村里卫生所一些常见的头疼脑热、伤风感冒，或者慢性病的常规调理，我可以慢慢放手交给你们来处理了。我在旁边看着，给你们把关。”
“真的？！”狗蛋和铁柱又惊又喜，这意味着他们即将开始真正的、独立的临床实践了！
“当然是真的。”万大春语气认真起来，“但是，责任也更重了。给你们独立处理的机会，不代表你们可以掉以轻心。每一次诊断，每一次用药，都必须慎之又慎，拿不准的，一定要问我，绝不能逞强。记住了，咱们手里攥着的，是病人的健康和信任！”
“记住了！”两人异口同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夕阳的余晖将小货车的影子拉得很长。车上的三个人，师父沉稳如山，徒弟茁壮成长。他们组成的这个小小的医疗团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成熟和强大。这不仅意味着万大春肩上的担子可以减轻一些，更意味着，桃源村乃至周边乡村的医疗保障，有了更坚实的基础和更可期的未来。
徒弟能独当一面，是传承的喜悦，更是希望的延续。万大春知道，他在这片土地上播下的种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终有一天，会成长为庇佑一方的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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