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娟被万大春婉拒之后，果然有好几天没再出现在合作社。万大春心里松了口气，只盼着这腼腆的姑娘能想通，别再钻牛角尖。
这天，柳絮去合作社对账，正和负责仓库的二牛核对着药材入库清单，就看见周小娟又来了。她这次没提篮子，只是站在仓库门口，怯生生地朝里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二牛眼尖，先看到了，用手肘碰了碰柳絮，压低声音：“师娘，你看，周家那姑娘又来了。”
柳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过去。周小娟今天换了件稍微新点的浅蓝色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眼神依旧躲闪，双手紧张地捏着衣角。当她看到仓库里只有柳絮和二牛，没有万大春时，脸上明显掠过一丝失望。
柳絮放下账本，走了过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是周姑娘吧？来找大春？他今天去县医院坐诊了，不在合作社。”
周小娟看到柳絮，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弱蚊蝇：“我……我不是找万医生……我……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能干……我想……想挣点钱，给我爹抓药……”
她这话说得断断续续，脸颊绯红，眼神慌乱地瞟着地面，任谁都看得出言不由衷。
柳絮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姑娘，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由头想多见见万大春。她并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姑娘有些可怜。那点少女怀春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却又胆小得连正视都不敢。
“合作社的活儿都是些粗重活计，怕是不太适合姑娘家。”柳絮语气依旧温和，既点明了现实，也委婉地断了她的念想，“而且现在人手也够了。你爹的药若是有困难，可以跟大春说，诊金和药费都能商量，治病要紧。”
“不……不用……”周小娟连连摆手，脸更红了，像是要滴出血来，“我……我这就走……”
她说着，转身就要逃，却因为太过慌乱，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心！”柳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周小娟站稳身子，感受到柳絮手臂传来的力量和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皂角香气，更是窘迫得无地自容，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她飞快地抽回手，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我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那背影仓惶得像是后面有猛兽在追。
柳絮看着她消失在路口，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姑娘，胆子也太小了。
二牛凑过来，憨憨地问：“师娘，她真是来找活干的？”
柳絮看了二牛一眼，笑了笑：“你说呢？”
二牛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我看不像。她看师傅的眼神，跟做贼似的。”
“行了，别瞎猜了。”柳絮打断他，“人家姑娘脸皮薄，传出去不好听。这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议论，尤其不能在你师傅面前瞎起哄，知道吗？”
“知道了，师娘！”二牛连忙保证。
晚上万大春从县里回来，柳絮跟他提了一嘴周小娟下午来找活干的事，语气平常，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万大春听了，也没多想，只是叹了口气：“这姑娘，心思太重。都跟她说了不用这样。她爹的病需要静养，她老这么东想西想的，反而不好。”
柳絮点点头：“是啊。我看她家境应该不太好，心思又敏感。下次周大爷来复诊，你看看情况，要是实在困难，药费就酌情减免些吧，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嗯，我心里有数。”万大春应道。他看着柳絮平静的侧脸，心里有些感慨。若是换了别的女人，见到有年轻姑娘这样惦记自己丈夫，就算不明着闹，心里肯定也不痛快。可柳絮却能如此冷静地分析，甚至还能替对方考虑，这份气度和善良，让他既安心又敬佩。
过了几天，周老汉来复诊，气色果然好了不少。万大春仔细检查后，调整了药方，又拿了几贴膏药。结账的时候，他按照和柳絮商量的，只收了成本价。
周老汉千恩万谢，周小娟依旧跟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万大春，但这次没再说什么送东西的话。
临走时，万大春状似无意地对周老汉说：“周大爷，你这病得放宽心，好好养着。小娟这孩子孝顺，你也多开导开导她，别让她老为医药费的事发愁，身子要紧。”
周老汉连连称是。周小娟站在父亲身后，听到万大春的话，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自那以后，周小娟果然没再单独来过合作社。偶尔陪父亲来复诊，她也只是安静地跟在后面，递个东西，扶一把，几乎不和万大春有任何眼神交流，那点刚刚萌芽的、不切实际的少女心思，似乎在那次被柳絮“撞破”和万大春明确的婉拒后，悄悄地熄灭了。
万大春乐得清静，也更加佩服柳絮处理这事的手段。不吵不闹，不着痕迹地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小风波，既保全了小姑娘的颜面，也维护了家庭的和谐。
一场因感激而起的、略带暧昧的误会，就这样在柳絮的淡然和万大春的坦荡下，悄无声息地化解了。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那只是春日里一缕微风吹过湖面，涟漪散尽，依旧是天光云影，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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