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腥气裹着山风灌进鼻腔时,关凌飞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他抱着苏惜棠的手紧了紧,能清晰摸到她额角的冷汗正顺着自己锁骨往下淌,像一串滚烫的珠子。远处那闷响突然拔高,像有千万面牛皮鼓被同时擂破——是洪水!
程七娘!他扯开嗓子喊,声音被风撕成碎片。话音未落,程七娘的身影已从人群里窜出来,腰间的铜哨咬在齿间,吹得腮帮子鼓成圆球。北坡!带老人孩子上北坡!她抄起根晾衣杆往高处跳,杆头重重敲在村口老槐的枯枝上,能扛锄头的跟我去西沟挖引流渠!小桃!
在这儿!扎着双马尾的小丫头从柴房里冲出来,怀里紧抱着本裹着蓝布的旧书,跑起来时发梢沾着的雨珠甩成银线,福女泪在灶房陶瓮里!每人喝一口再走!水里有泥沙毒!她边跑边掀翻石磨旁的瓦罐,浑浊的药汤泼在青石板上,王婶子!您孙子喝了没?
针婆子的银针地扎进李二壮的人中穴。这汉子被山洪冲下来时撞在树桩上,额头裂了道寸许长的口子,血混着雨水糊了半张脸。醒了。她抽出针在袖口擦了擦,又转向下一个昏迷的妇人,去北坡的道儿滑,让小子们拿草绳捆住老人腰。她抬眼扫过程七娘,声音像淬了冰,若有人贪嘴偷藏福女泪——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我扎他三里穴,让他后半辈子跪着走。
关凌飞把苏惜棠轻轻放在老槐树下的草垛上。她睫毛颤得厉害,唇色白得像新下的雪,可手腕上那道金纹还在往手肘爬,像条活物。他扯下自己的粗布外袍给她盖上,指腹蹭过她冰凉的手背,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清越的鹰唳。
是裂云!三十六只光翼鹰从铅灰色的云层里俯冲而下,最前头那只鹰背泛着鎏金光泽,尾羽展开足有丈余,正是鹰王裂云。关凌飞跃上旁边的石碾,骨哨抵在唇边,哨音混着雨声穿破天地:裂云!
鹰王双爪扣住他的肩头,振翅带起的风掀翻了半条街的草席。关凌飞翻身上鹰背时,腰间的兽皮袋撞在鹰爪上,发出的闷响——那是苏惜棠前天给他装的桂花糕,说等他猎到野鹿要沾糖吃。此刻糕饼在袋里被雨水泡软了,可他突然觉得那甜香正顺着喉管往肺里钻,比任何烈酒都烫。
去上游!他攥紧裂云颈间的羽毛,指向洪水翻涌的方向,能挡一时是一时!鹰群如离弦之箭扎进雨幕。裂云飞得极低,关凌飞甚至能看清浪头上漂浮的断木——那是村东头张木匠的八仙桌,上个月他还给苏惜棠打了个放药罐的木架。慢着!他吼了一嗓子,裂云立刻拔高十丈,鹰群跟着转向,羽翼掀起的狂风竟将最前面的浪头压下去半尺。
衔石!堵支流!关凌飞摸出腰间的短刀,刀尖挑破掌心,血珠坠在裂云头顶,用我的血引你们!鹰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啸。三只青羽鹰扎进河岸,爪间抓着磨盘大的石块;五只白羽鹰在支流缺口处盘旋,翅膀拍得雨水横飞;最边上那只小鹰许是第一次见这阵仗,衔着半块砖飞得歪歪扭扭,突然被浪头卷起来的枯枝抽中翅膀,地惨叫一声栽进水里,眨眼就被浑浊的浪头吞没。
阿毛!关凌飞喉结滚动,那是他去年从鹰巢里捡的幼崽,还不会自己啄肉时总往他怀里钻。裂云突然剧烈振翅,带起的狂风掀得关凌飞差点摔下去,他低头正看见鹰王的眼睛——原本琥珀色的瞳孔里浮起两簇金焰,像要把整片洪水烧穿。报仇。他贴着裂云耳畔低喝。
鹰群的攻势骤然凌厉十倍。裂云双爪抓起块半人高的山石,朝着支流缺口猛砸下去;三只壮鹰用身体卡住两块巨石间的缝隙,任浪头拍打也不松爪;连那几只最胆小的花鹰都扑棱着翅膀,把能抓到的土块、树根、甚至是被冲下来的破锅都往水里扔。
阿棠......关凌飞回头望了眼村子方向,老槐树下的草垛已经被人群围住,小桃举着陶瓮挨个喂药,针婆子的银针在雨里闪着冷光。他摸了摸怀里的玉坠——那是苏惜棠的翡翠玉佩,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发烫,等我把水拦住,咱们就去后山石洞看萤火虫,你说要拿灵泉水养的......
怀里的玉坠突然烫得惊人。关凌飞刚要查看,就听见下方传来虚弱却清晰的唤声:凌飞。苏惜棠撑着草垛坐起来,手腕上的金纹已经爬到了肩膀,可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盏点在雾里的灯。她手里攥着把深褐色的土,土粒间闪着细碎的金光,灵田......扩张了。她扯出个苍白的笑,地母在还我债呢。
关凌飞只觉喉头发紧。他看见苏惜棠的指缝里渗出血珠,混着金纹里的光,滴在泥地上竟开出朵极小的金色花。你不该起来。他哑着嗓子喊,可话音被风声撕得粉碎。苏惜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背上的金纹却更亮了,像要从皮肤下钻出来。她抓起那把新土塞进嘴里,土粒磨得牙龈生疼,可那股子清冽的灵气顺着喉咙往下淌,竟把淤积在胸口的闷痛冲散了几分。他们炸坝断我生路......她望着翻涌的洪水,眼神突然锋利如刀,那我就用这地母还的土,给青竹村再筑条命。
阿棠!关凌飞想冲下去,可裂云突然发出急促的鹰唳——支流缺口处的石块被冲开了!他咬了咬牙,反手摸出腰间的短刀,刀尖在掌心又划了道深口,裂云!去缺口!
鹰王振翅的风卷得关凌飞的衣摆猎猎作响。他望着下方越来越近的缺口,望着苏惜棠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身影,望着程七娘带着村民往西沟跑起的尘烟,突然笑了。青竹村的命......他对着暴雨吼,从来不是哪个人能断的!
此时村东头的老吴头正蹲在河岸边,用枯枝在泥地上画着什么。他身后堆着几十个编好的竹筐,筐里装着从各家灶膛里扒出来的灶灰、晒谷场扫的土、甚至是房梁上刮的陈年草屑。雨幕里传来程七娘的喊叫声:西沟引流渠还差三丈!老吴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抄起根扁担挑起两个竹筐,往河道拐弯处大步走去。他粗糙的指腹蹭过竹筐上的绳结——这是他连夜编的,每个结都系着三圈,要牢,比山还牢。他低低说了句,脚步更急了。
老吴头!赵寡妇的大嗓门从背后炸响。这妇人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此刻却抡着斧头劈向自家猪圈的木柱,我家娃喝了福女泪活过来的!这条命早就卖给苏娘子了!她一斧头劈断最后根柱子,青砖哗啦啦砸在泥里,她弯腰扛起两块,额角青筋暴起,您往这儿送土,我送砖!
几个半大孩子挤过来,小铁蛋踮着脚把泥袋塞进老吴头筐里:爷爷,我们排好队传泥袋!孩子们当真排成歪歪扭扭的长龙,从晒谷场到河道拐弯处,每人怀里都抱着土块或碎砖,脆生生的号子混着雨声炸响:一袋土,一份恩,堵住黑水护亲人!
雨幕越压越低,老吴头的竹筐在肩头颠得生疼。他望着眼前垒到齐腰高的——竹筐叠着砖,砖缝塞着草屑,草屑里渗着灶灰,突然就红了眼眶。这些土是张三家灶膛里烧了十年的暖,这些砖是李二家盖房时省吃俭用攒的,这些草屑是王婶子晒谷场里晒了三季的光......哪是泥?分明是青竹村的魂。
后半夜,雨势稍歇。关凌飞趴在裂云背上,血已经浸透了半件衣襟。鹰群的羽毛黏成一绺绺,最壮的那只黑鹰翅膀上还插着半截断木,每扇动一次都要抖落一串血珠。可下方的却越垒越高,老吴头的竹筐堆成了小山,赵寡妇的砖码出了棱角,孩子们的泥袋连成了线。
黎明时分,第一缕天光刚刺破云层,洪水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关凌飞心里一沉——这是洪峰要冲下来的前兆!他低头望去,支流缺口处的石块已经松动,最上层的竹筐被浪头卷走了三个,露出底下狰狞的漩涡。
裂云!他扯开嗓子喊,声音哑得像破锣。鹰王歪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只剩一片浑浊。关凌飞咬了咬牙,抽出短刀往臂弯一划,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裂云仰头接住血珠,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它突然振翅拔高,双爪抓起块磨盘大的山石,朝着缺口猛砸下去。其他鹰也跟着扑棱起来,三只最弱的花鹰直接撞进浪里,用身体卡住缺口。
撑住!老吴头举着扁担冲在最前,再垒五筐!五筐就能——
最后一波巨浪裹着断木、碎石砸过来。竹筐碎了,砖块飞了,老吴头被冲得撞在石墙上,眼前发黑前只来得及喊:娃子们......跑!
就在这时,关凌飞的血滴完了最后一滴。他望着即将溃堤的缺口,望着苏惜棠摇摇晃晃往河边走的身影,突然笑了。他摸出怀里的玉坠,那是苏惜棠的翡翠玉佩,此刻烫得能烙伤人。阿棠,我没守住......
苏惜棠的尖叫混着雷声炸响。她手腕上的金纹已经爬满全身,整个人像浸在金雾里。她踉跄着扑向河边,指尖触到泥地的瞬间,灵田空间突然震动——新扩张的十亩良田同时释放灵气,顺着地脉涌进河道。
浑浊的洪水突然安静了。金雾所过之处,泥沙沉淀,毒水澄清,连浪头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关凌飞望着这一幕,突然明白苏惜棠说的地母还债是什么意思——青竹村的人把命都豁出去护着彼此,地母哪能不护着他们?
洪水退去时,晨光正漫过青石板。老吴头趴在泥里数人:王婶子在,李二壮在,小铁蛋在......他数到最后一个,突然哽咽,都在,都在啊!
小桃蹲在河边,捡起块焦黑的木片。木片上有半个印章印迹,隐约能看出御药监三个字。她手指发抖,把木片递给程七娘:七娘,他们不是临时起意......程七娘摸着那印迹,眼神冷得能结冰。
苏惜棠站在灵田边,望着新长出的嫩苗。那苗形似人参,通体透明,根部缠着金丝。她刚要伸手,玉佩突然震动,脑中响起古老女声:待九归位,山河听令。
暴雨过后第三日,村口的青石板上突然多了串湿脚印。村民抬头望去,山路上有个披麻戴锁的跛脚男子,正扶着棵歪脖子树,朝着青竹村方向,缓缓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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