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d-7终端的微型屏幕,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的蓝光,在这片死寂昏暗的厅堂中,如同黑夜海面上的一座孤灯。林玄背靠冰冷的控制台残骸,呼吸因虚弱而急促,目光却紧紧锁定着屏幕上滚动的、时断时续的上古神文信息。
能量严重不足的警告不断闪烁,存储损坏的提示也频繁出现,但核心数据仍在艰难加载。
首先呈现的,是一幅极其简略、且多处区域显示为破碎马赛克或“数据丢失”字样的立体结构简图。简图中心,一个闪烁的绿色光点,标注着“当前位置:ζ-9缓冲区,第三维护廊道,节点γ-7(废弃)”。这证实了林玄的判断,他确实身处名为“ζ-9”的某个缓冲区内部。
以这个绿点为中心,简图向四周辐射出数条代表不同走廊或通道的线条。大部分线条都中断在代表“结构严重损毁”、“能量屏障失效”或“污染区域”的红色标记处。只有少数几条线路,断断续续地延伸向更深处,其中一条线路的末端,标记着一个相对显眼的蓝色图标,旁边的注释是:“区域导航信标塔(a型)——状态未知,最后记录:基础结构完整,能量反应微弱。”
导航信标塔?林玄心中微动。在星盟的设施中,这种信标塔通常具备区域定位、短程通讯中继、甚至可能储存更详细的区域地图或记录日志的功能。如果能抵达那里,或许能获得关于这个“ζ-9缓冲区”更全面、更关键的信息,甚至可能找到与外界联系的线索,或者……一条真正的出路。
简图中还零星标注着其他一些点:“应急物资储备点(a-3型)——状态:严重损毁,信号丢失”;“次级能源节点(ζ-9-β)——状态:离线,检测到未知能量淤积”;“净化循环单元(第七区)——状态:完全失效,检测到高浓度惰性腐败灵能残留(警告)”。
“惰性腐败灵能残留……”林玄想起了那团诡异的“绿雾”。看来这废墟中滋生的异态,与星盟设施的某些失效单元有关。终端将其标记为“警告”,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继续翻看。接下来加载的是最后的环境扫描记录片段,时间戳停留在影蚀之灾爆发后第三十七天。
记录以断续的文字和模糊的静态图像构成:
“……第三十七标准日。外部通讯完全中断。‘星光之锁’隔离层波动加剧,第七扇区污染持续渗透……ζ-9缓冲区外围防线第三、第五区段确认失守……防卫单元损失超过73%……”
“……检测到未知能量扰动,与影蚀污染频谱不符……初步判定为高浓度灵能在无净化环境下长期淤积、异变产物……暂命名为‘惰腐灵尘’……具有缓慢侵蚀物质结构、汲取衰变能量的特性……威胁等级:中等(扩散性低,但难以根除)……”
图像闪过几幅模糊的画面:破损的走廊中弥漫着淡淡的惨绿色薄雾;一些金属表面出现不自然的、仿佛被加速锈蚀的斑块;一具倒地的灵骸残躯,被绿雾包裹的部分,材质变得异常灰败脆弱。
“……执行撤离指令(优先级:高)……幸存单位向核心信标塔区域集结……尝试启动备用跨维度通讯阵列(概率低于5%)……愿星辉指引……”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最后的图像定格在一幅较为清晰的、指向信标塔方向的路径指示图,与结构简图中那条蓝色线路大致吻合,但标注了更多的细节:需要穿过几个特定的维修通道,绕过一片标记为“结构脆弱,疑似塌陷”的区域,最后经过一个“中央循环大厅(轻度惰腐污染)”,才能抵达信标塔所在的“了望台”区域。
信息虽残缺,却至关重要。它为林玄指明了一个可能的目标,也揭示了这片废墟的部分真相:这里曾是星盟在“影蚀之灾”中的一处后备缓冲区,最终因防线失守、污染渗透以及内部滋生的“惰腐灵尘”而废弃。最后的撤离指令指向了信标塔,那里可能是缓冲区最后的希望所在,也可能……是最后的坟墓。
终端屏幕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能量不足的警告变得更加急促。林玄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记下关键信息。
他将信标塔的路径、沿途的警告标记、以及关于“惰腐灵尘”(也就是那“绿雾”)的特性,牢牢刻印在脑海。同时,他也注意到,结构简图中,从他目前所在的“节点γ-7”前往信标塔,并非只有一条路。除了终端最后记录指示的相对“常规”路径,还有一条更近、但标记着“能量乱流区,路径不稳定,防卫单元残留活动”的岔路。
风险与机遇并存。常规路径看似安全些,但绕远,且需要穿过“轻度污染”的中央大厅。而近路则可能遭遇类似铁卫的威胁,甚至更糟。
林玄的目光扫过厅堂中那具依旧僵立的铁卫,又感受了一下自身糟糕到极点的状态。胸口烙印的灼痛和神魂的虚弱如同跗骨之蛆。以他现在的状况,遭遇任何战斗都极其危险。
“必须尽快恢复一些实力……”他心中思忖。终端提示的“应急物资储备点”虽然损毁,但或许仍有残留?或者……这厅堂附近,会不会有未被完全搜刮的维修间或储藏柜?
他撑着控制台,再次艰难站起,决定在离开前,先对这处“节点γ-7”进行一番更仔细的搜索。终端显示这里是“维护廊道节点”,理论上应该配备一些基础的维护工具或备用零件。
他首先检查了控制台残骸的其他部分,除了那个弹出终端的隔层,再无其他发现。接着,他将目光投向厅堂四周的墙壁。
墙壁上除了战斗痕迹和黯淡的指示灯,还有一些不起眼的、似乎是舱门或储物柜的矩形轮廓,但大多因变形或锈蚀而无法打开。林玄耐着性子,用手中的金属碎片,逐一尝试撬动。
大多数都纹丝不动,或者内部空空如也,积满灰尘。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在厅堂最内侧、一处被大片焦黑污渍覆盖的墙壁角落,他发现了一个比其他舱门略小、且没有明显把手或控制面板的金属板。
这块金属板边缘的缝隙相对规整,且材质似乎与其他墙壁略有不同,带着一种哑光的质感。林玄心中一动,用金属碎片尖端,小心翼翼地插入缝隙,用力撬动。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这块约一尺见方的金属板,竟被他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的、混杂着陈腐机油和金属粉尘的气味涌了出来。
林玄精神一振,加大力度,终于将金属板完全撬开,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黢黢的、深度约两尺的壁龛。
壁龛内部空间不大,堆放着一些杂物。林玄伸手进去摸索。
最先摸到的是几捆已经硬化、一碰就碎成粉末的柔性管线材料。接着是几块形状不规则、早已失去能量的废弃灵能结晶碎片,与他之前在铁卫身上看到的类似,但更大些,不过同样黯淡无光。
就在他略感失望时,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形状规则的圆柱体。
他小心地将它取出。
那是一支长约半尺、拇指粗细的金属管。管身呈现暗银色,一头封闭,另一头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的观察窗。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管内填充着一种晶莹剔透的、泛着淡蓝色光泽的凝胶状物质。管身上,蚀刻着一行小字:“标准灵能修复凝胶(外敷型)——用于紧急修复轻度灵骸结构性损伤及能量回路过载。”
修复凝胶!虽然是用于灵骸的,但林玄记得星盟知识中提到过,这种凝胶蕴含精纯温和的活性灵能,对于修复能量损伤、稳定灵能回路有普适性效果,理论上对血肉之躯的经脉损伤也应有一定作用,只是需要更谨慎的使用剂量和方法。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壁龛里还有两支同样的凝胶管,林玄全部收了起来。此外,他还找到了一个小巧的、带有星徽标记的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十几枚米粒大小、银光闪闪的备用标准灵能接口插针——对他没什么直接用处,但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
收获虽不算丰厚,但修复凝胶的出现,让林玄看到了一丝恢复伤势的希望。
他没有立刻使用凝胶。这里并非安全之地,而且他对凝胶的效果和副作用尚不清楚,需要找一个更隐蔽、相对安全的环境再尝试。
他将凝胶管和金属盒小心收好,再次看向ptd-7终端。屏幕的光芒已经黯淡到极致,显示的信息也开始出现大片乱码。
他最后确认了一遍信标塔的路径,尤其是那条较近但危险的岔路入口——根据简图,似乎就在这条“第三维护廊道”前方不远处,一个标记着“应急检修通道”的地方。
“该出发了。”林玄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种种不适。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僵立的铁卫和厅堂深处黑暗的出口,然后拄着金属碎片,朝着廊道前方,信标塔的方向,迈出了艰难却坚定的步伐。
廊道依旧死寂,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回荡。应急灯惨白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布满伤痕的墙壁上。
按照记忆中的简图,他前行了约百步,果然在右侧墙壁上,发现了一扇比正常舱门窄小许多、呈现暗灰色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手动旋转的阀门,锈蚀得几乎与门体融为一体。这就是“应急检修通道”的入口。
林玄尝试转动阀门。极其费力,锈死的轴承发出刺耳的呻吟,但在他咬牙坚持下,阀门最终还是被艰难地拧动了半圈。
咔哒。
门锁松脱的声音。他用力一拉,沉重的门向内打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明显湿腐气息的空气涌出,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与“惰腐灵尘”相似的惨绿色微光。
通道内部异常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上下左右都是粗糙的、布满管道和线缆的金属壁面,许多管道早已破裂,滴落着不知名的黑色粘稠液体,或者缠绕着如同枯萎藤蔓般的破损线缆。深处一片漆黑,只有极远处,似乎有一点微弱的、不稳定的蓝色或绿色光点在隐约闪烁,那是简图中提到的“能量乱流”区域的特征。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玄犹豫了一瞬。是选择这条危机四伏的近路,还是绕道相对平缓但更远、且需穿过污染大厅的常规路径?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糟糕的状态和胸口烙印持续的灼痛。时间,他缺的就是时间。常规路径看似安全,但路程更长,变数未必就少。而这条近路虽然危险,但或许能更快找到相对安全的落脚点,使用修复凝胶。
“富贵险中求……”林玄眼神一凝,不再犹豫,侧身挤进了狭窄、潮湿、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应急检修通道。
身后的金属门在他进入后,因锈蚀和重力,缓缓自动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将厅堂那惨白的光线彻底隔绝。
黑暗与潮湿瞬间将他包裹。只有前方极远处那不稳定闪烁的微光,和手中ptd-7终端即将熄灭的、仅能照亮脚下尺许范围的黯淡蓝光,提供着有限的视野。
他小心地挪动着脚步,避开地面淤积的粘稠液体和垂落的破损线缆,精神高度集中,感知提升到极致,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威胁——无论是残留的防卫单元,还是游荡的“惰腐灵尘”,亦或是通道本身的结构危险。
通道蜿蜒向下,坡度不大,但湿滑难行。空气沉闷,腐败的气味越来越浓。偶尔能听到极深处传来“嘀嗒”的水滴声,或者管道内部某种液体流动的汩汩声,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瘆人。
前行了大约几十丈,通道变得更加曲折,出现了岔路。林玄根据终端最后显示的简图碎片记忆,选择了向左的一条。这条岔路似乎通向一个稍微开阔些的“检修竖井平台”。
就在他即将抵达那个平台时,异变突生!
前方不远处,通道侧壁一根粗大的、早已破裂的管道根部,一团熟悉的、脸盆大小的惨绿色“雾团”,如同蛰伏的毒蛛,悄无声息地“流淌”了出来,正好堵在了通道中央!
是“惰腐灵尘”!
它似乎刚刚“进食”完那根破损管道内部残留的某种腐朽能量,惨绿色的光晕比林玄在厅堂见到的那团要稍微明亮、凝实一丝。它缓缓蠕动着,对接近的林玄似乎有所感应,雾团表面微微波动,朝着他的方向“转”了过来,无数细微的惨绿色光点明灭不定,散发出那种令人不适的“加速衰败”的惰性波动。
前路被阻!
林玄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将气息收敛到极致,缓缓向后退了半步,紧贴在潮湿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那团“绿雾”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似乎没有察觉到明确的“活物”或“能量源”,又开始缓缓地、漫无目的地向通道另一侧蠕动,留下一道淡淡的腐蚀痕迹。
林玄耐心等待着,直到那团“绿雾”完全挪到通道另一侧的阴影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才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贴着另一侧墙壁,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每一步都轻如鸿毛,生怕引起任何震动或能量波动。
近了,更近了……他与那团“绿雾”擦肩而过,最近时距离不过三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令人本能厌恶的、仿佛要将生命力都吸走的惰性腐败气息。
幸好,这“惰腐灵尘”似乎对静止、收敛了气息的目标敏感度不高。林玄有惊无险地越过了它。
刚松了口气,准备加快脚步离开这片区域,前方那个“检修竖井平台”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清晰的、金属物体滚动、碰撞的声响!
咕噜……咚!咔嚓!
紧接着,是一连串更加杂乱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或者……被触发了!
林玄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难道平台那里,有活动的防卫单元?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握紧了手中的金属碎片,体内那微薄的灵能开始悄然流转,胸口烙印也隐隐发热,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他小心翼翼地,向着声音传来的平台方向,摸索过去。
通道尽头,是一个约两丈见方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央是一个向下深入的、黑黢黢的竖井入口,周围散落着一些维修工具和零件残骸。
而此刻,在平台边缘,靠近竖井入口的位置,一个让林玄瞳孔骤缩的景象,映入眼帘——
一具比之前厅堂铁卫小一号、但结构更加精悍、外形类似犬科或猫科动物的金属机械造物,正以一种僵硬但迅捷的动作,从一堆散落的零件和工具中“站”了起来!它浑身同样锈迹斑斑,但四肢关节似乎更为灵活,头部呈流线型,眼部是两点幽蓝色的光点,正冷冷地“盯”着林玄闯入的方向!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具“机械猎犬”的脚下,刚才发出滚动声响的,赫然是几块被它踩碎或踢开的、颜色暗沉、但形状相对规整的……灵能结晶碎片!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内部,竟然还有极其微弱的能量光泽在流转!
而“机械猎犬”的背部,一个类似能量插槽的装置,正对着地上那些灵能结晶碎片,发出轻微的“嗡嗡”吸附声!
它在……试图汲取这些废弃碎片里残存的、微乎其微的能量?而且,似乎是被林玄的接近或者刚才的动静惊醒了?
幽蓝的电子眼,已经牢牢锁定了林玄。
低沉的、充满威胁性的电机嗡鸣声,从“机械猎犬”体内传出。
它伏低身体,锈蚀但依旧锋利的金属爪子在平台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做出了扑击的姿态!,以更敏捷、更致命的姿态,拦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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