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到我的……女儿了吗?”
“她说她去……第七实验室……送东西……就再也没回来……”
老理发师沙哑的声音在狭小的休息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带着磨蚀人心的沉重。他空洞的眼神落在顾清晏脸上,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透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但这期盼又被更深的麻木包裹着,仿佛早已知道答案,却仍要固执地问上一千遍、一万遍。
第七实验室。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慈济医院那段黑暗记忆的锁孔。江望舒和顾清晏的心脏同时一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宿命感。她们刚刚从那个地狱般的地方挣脱,伤痕尚未愈合,却在一个看似无关的记忆碎片世界里,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这不是巧合。万象回廊将这些碎片串联起来,而她们,正走在由这些线索铺成的、通往未知真相的路上。
顾清晏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精神力透支而产生的眩晕感和喉咙口的腥甜。她看着老理发师那双仿佛蒙着灰尘的眼睛,织梦师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一股深不见底的悲伤,那悲伤如此陈旧,几乎化为了他存在的一部分。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放缓了声音,用一种尽可能不惊扰这份脆弱执念的语气反问:“您的女儿……她叫什么名字?去第七实验室,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老理发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握着口琴和剪刀的手收紧,指节泛白。他沉默了更久,久到让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或者已经失去了对话的能力。就在江望舒准备采取更直接的方式试探时,他干裂的嘴唇终于翕动了几下,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小雅……林小雅……快……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一个在记忆碎片中被凝固了四十年的等待。
江望舒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迅速扫过这个简陋的休息室。墙壁上贴着早已发黄卷边的美女挂历,日期停留在1986年10月。角落的架子上放着铁皮饼干盒、旧搪瓷缸,一切都散发着浓烈的时代气息。这与慈济医院上层那个破败的时间点吻合。这个碎片,很可能就是慈济医院怪谈发生同期,存在于小镇某个角落的真实记忆投影。林小雅,在1986年,进入了第七实验室,然后失踪了。
“她去送什么东西?”江望舒开口,声音冷静,直接切入核心。逆轨者的本能让她试图拼凑出事件的全貌,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指向实验室的秘密。
老理发师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是更深的痛苦。“不知道……她没说……只说很重要,是帮学校一位老师送的……那天她很高兴,说送完东西,就能攒够钱给我买新的推子了……”他的目光落在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剪刀上,声音哽咽了一下,“她一直很乖……很懂事……”
一位老师。顾清晏和江望舒交换了一个眼神。是顾琳吗?顾琳利用学生林小雅去送某种关键物品?这个猜想让顾清晏心底发寒。如果真是这样,那小雅的失踪,顾琳脱不了干系。
“那位老师,是不是姓顾?”顾清晏小心翼翼地追问。
老理发师皱起眉头,努力回想,脸上皱纹挤成一团,最终却茫然地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小雅提过……好像是个很年轻的女老师……其他的……我老了……记不清了……”他的记忆如同被虫蛀的旧书,只剩下一些残破的片段。
关键信息缺失了。但实验室、年轻女老师(很可能是顾琳)、以及要送的“东西”,这些要素已经构成了清晰的链条。
“第七实验室……”江望舒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紧盯着老理发师,“它在哪里?您知道怎么进去吗?”她需要更具体的信息,关于这个一切起点的位置。
老理发师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禁忌的词汇。“不能去……那里不能去……”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医院后头……老楼……地下室……有当兵的守着……不让人进……邪门……进去的人都……都出不来……”他语无伦次,显然对那个地方充满了根深蒂固的畏惧。
医院后头的老楼地下室,有守卫。这倒是符合秘密研究机构的特征。但“邪门”、“进去出不来”的说法,更增添了实验室的诡异色彩。
“小雅进去后,发生了什么?您后来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事?”顾清晏换了个角度,试图唤醒他记忆中可能被隐藏的细节。
“等了三天……没回来……我去找……医院的人不让进……说没这个人……”老理发师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开始轻微摇晃,“后来……后来晚上……我好像……好像看到小雅了……在理发店镜子里面……她在哭……一直哭……然后……就不见了……”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外面那条镜廊的方向,脸上是混合着恐惧和希望的扭曲表情,“她一定还在……就在那些镜子里面……我能感觉到……”
镜中的幻影。这与她们在镜廊的经历,以及慈济医院无处不在的镜像异常完全吻合。第七实验室的影响,早已渗透出来,甚至能扭曲空间,在记忆中留下烙印。林小雅的意识或灵魂碎片,很可能真的以某种形式被困在了与实验室相关的“镜像”维度中。
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这个碎片的执念核心,就是老理发师对女儿下落的无尽追问和基于幻象的渺茫希望。要解除这个执念,要么给他一个确切的、残酷的真相(告知小雅已死),要么……给他一个虚幻的、暂时的慰藉。
江望舒看向顾清晏,用眼神传递信息。直接告知真相风险未知,可能引发执念核心崩溃,导致碎片失控。而编织幻象……对于织梦师而言,是能力范围之内,但同样需要承担后果,尤其是可能加深与这个碎片,乃至与第七实验室的因果纠缠。
顾清晏读懂了江望舒眼中的权衡。她看着老理发师那饱经风霜、被思念和绝望啃噬得千疮百孔的脸,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织梦师的能力让她比常人更能共情这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创造一个虚假的团圆场景,是残忍的温柔,还是必要的欺骗?
她想起在慈济医院,那个利用“顾影”意识碎片诱惑她们的黑色晶体。谎言可以致命,但有时,真相同样如此。
她深吸一口气,对江望舒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她走向老理发师,在他面前缓缓蹲下,目光平视着他空洞的双眼。
“老先生,”她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织梦师的精神力开始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流淌,“我们……没有在第七实验室见到小雅。”
老理发师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
但顾清晏的话没有停下:“但是,我们在来的路上,在一个很安全、很明亮的地方,好像……感觉到过一个很像小雅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很好,很平静,她让我们带句话给您。”
老理发师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住顾清晏。“她……她说什么?”
顾清晏集中全部精神,调动着所能控制的、最温暖、最充满希望的情绪碎片,将它们编织成话语,同时,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老理发师紧握着口琴的手背,一丝极其微弱的、安抚性的精神波动传递过去。“她说……‘爸爸,我没事。我在一个很远但很好的地方。别等我了,好好过日子,别再守着镜子了。’”
这不是纯粹的谎言。它基于一个可能性——林小雅的意识可能早已安息,或者存在于某个更平和的维度。顾清晏传递的,是这种“安息”的可能性所带来的慰藉。
老理发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从他干涸的眼眶中汹涌而出,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流淌。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看着顾清晏,仿佛要将她看穿。许久,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口琴,另一只手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颤抖着将口琴凑到嘴边,吹出了一个破碎的、不成调的音符,然后化为无声的呜咽。
整个休息室的光线,似乎随着他的哭泣,变得柔和了一些。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仿佛被吹散了一丝。墙壁上发黄的挂历,边缘卷曲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这个记忆碎片凝固的时间,似乎因为执念核心情绪的松动,而产生了细微的流动。
【检测到执念核心“林守义”的执念强度显着降低。】
【b级记忆碎片“遗忘回响——红星理发店”稳定性提升。】
【行走者顾清晏、江望舒达成“安抚”结局。】
【基础通关奖励结算中……】
【生存点+500已发放。】
【检测到关联信息“第七实验室”、“林小雅”……隐藏信息奖励结算中……生存点+100已发放。】
【当前总生存点:620点。】
【碎片出口已开启,位于休息室后门。停留时间剩余10分钟。】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成功了。她们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化解了这个碎片的危机,并获得了宝贵的600生存点和关于第七实验室的关键信息。
江望舒扶起几乎虚脱的顾清晏。编织那个安抚性的幻象并对核心执念进行引导,消耗了她最后的精神力。
老理发师林守义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中,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
两人没有停留,推开休息室那扇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的后门。门外不再是镜廊或街道,而是一片柔和的白光。
踏入白光前,顾清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佝偻的背影。欺骗带来的愧疚感依然存在,但比起告知残酷真相可能引发的崩溃,这或许是在这个诡异回廊中,所能做出的、最不坏的选择。
白光吞噬了她们的身影。红星理发店的记忆碎片在身后缓缓凝固,或许会以一种稍微释然的方式,继续它漫长的回响。
而她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带着用风险换来的生存点和至关重要的线索,返回星舰残骸的安全层。江望舒急需治疗,而关于第七实验室和林小雅的谜团,则指向了更深的黑暗。
【状态:成功化解理发店碎片执念,获取生存点与关键信息(林小雅、第七实验室入口线索),返回安全层。】
【收获:生存点达到620点,获得关于实验室位置及早期受害者(林小雅)的重要情报。】
【消耗:顾清晏精神力严重透支,江望舒状态未好转。】
【下一阶段目标:返回安全层,利用生存点治疗江望舒,消化信息,规划下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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