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的一个深秋，周皓因为一个合作项目，需要去市中心的顶级商务区拜访客户。
他如今在一家颇有潜力的科技公司做项目经理，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莽撞，多了几分职场人的干练，只是眉宇间偶尔还会流露出当年的爽朗。
他刚停好车，走向那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的露天咖啡座。
然后，他的脚步顿住了。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让他感觉无比眼熟的侧影。
那人穿着浅灰色的高定羊绒大衣，身姿挺拔，气质清贵。
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阅读手中的平板电脑，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轮廓，浅褐色的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前。
是陆郁离。
周皓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时光似乎格外厚待他，比起学生时代那个漂亮得有些脆弱的少年，如今的陆郁离更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美玉，温润，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他周身散发的气场，与这寸土寸金的商务区格格不入，又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里。
周皓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高中时的画面。
那个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对谁都带着疏离微笑的转学生；那个在篮球场边被他搭讪后，反应激烈推开他的漂亮男孩；那个在毕业晚会上，被许多人偷偷注视，却只安静喝着果汁的陆郁离……
他曾对陆郁离有过一段朦朦胧胧的好感。
那样精致又带着易碎感的人，很难不引起注意。
他甚至尝试过靠近，递过啤酒，邀请过聚会，但都被对方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
那时候的陆郁离，像隔着一层看不透的雾，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无比遥远。
后来，他隐约听说陆郁离被一位背景深厚的商人收养了，过得很好。
再后来，大家各奔东西，那段无疾而终的朦胧好感，也随着青春一起被封存了起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周皓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陆郁离？好久不见。”
陆郁离闻声抬起头。
看到周皓，他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而疏离的笑容。
“周皓？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清润，带着礼貌的寒暄，却没有太多老同学重逢的热络。他放下平板，姿态从容。
“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你。”周皓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你现在……在这里工作？”
他指了指旁边那栋标志性的沈氏集团总部大厦。
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陆郁离的养父，据说就是沈氏的那位。
“嗯。”陆郁离轻轻颔首，没有多做解释，目光平静地看着周皓，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种不动声色的姿态，让周皓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他试图找回当年同学间的感觉，玩笑道：“你现在可是大变样了，差点没认出来。比以前更……”
他卡壳了一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沉淀下来的、内敛而夺目的气质。
陆郁离笑了笑，没接话，只是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小啜了一口，动作优雅。
气氛有些微妙的冷场。
周皓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款式简洁却质感非凡的铂金指环，心中微微一动。
那不像普通的装饰品。
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场突如其来的偶遇。
询问近况？似乎显得唐突。
回忆往昔？他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回忆的往事。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大衣、身形挺拔冷峻的男人从大厦内部走了出来，径直朝着咖啡座走来。
周皓认得那张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脸——沈星辞。
沈星辞的目光甚至没有扫过周皓，直接落在了陆郁离身上。
陆郁离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周皓清晰地捕捉到，他脸上那层礼貌疏离的面具如同冰雪消融，眼底瞬间注入了光彩，那是一种全然的依赖和喜悦，与他刚才给人的感觉判若两人。
“父亲。”陆郁离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糯。
沈星辞走到他身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替他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动作熟稔亲昵。
他的目光这才淡淡地扫过周皓，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忙完了？”陆郁离仰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嗯。”沈星辞应了一声，手臂极其自然地揽住了陆郁离的腰，“走吧。”
“好。”陆郁离顺从地点头，然后才像是想起周皓还在，对他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周皓，我们先走了，再见。”
周皓连忙站起来：“啊，好，再见。”
他看着那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
沈星辞高大冷峻，陆郁离清雅温顺，他们走在一起，气场却奇异地融合，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隔绝了所有外界的窥探。
沈星辞低头对陆郁离说了句什么，陆郁离便侧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那是周皓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
周皓站在原地，心里那点被封存的、朦胧的好感，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恍然和释然。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的陆郁离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因为那个人的世界里，早已被一个更强大的存在完全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丝多余的关注。
他曾经以为隔着一层雾，现在才看清，那雾的后面，是一座早已被精心筑起的城堡。
而他，不过是城堡外，一个偶然路过的，无关紧要的旅人。
周皓摇了摇头，失笑了一下，转身走向自己要去的目的地。
青春里那点未说出口的悸动，就让它永远留在那段泛黄的时光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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