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周末,天气晴好。
沈星辞没有带司机,自己开车,载着江辰前往疗养社区。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穿得一丝不苟,而是换了一身颜色温和的休闲装,少了些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和。
江辰也特意穿得清爽干净,白色毛衣搭配卡其色长裤。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早起煲了几个小时的汤。
沈星辞找来的营养师给的方子,说是对康复期的病人特别好。
车子驶入社区,停在那座独栋小院外。
江正宏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正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书,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温暖。
看到他们下车,他放下书,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爸!”江辰快步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我们来了。给您带了汤。”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江正宏笑着嗔怪,目光随即落向江辰身后的沈星辞。
沈星辞走进来,姿态从容,不卑不亢,对着江正宏微微躬身:“江伯伯,打扰了。”
“沈总太客气了,快请坐。”江正宏示意他们坐下,李阿姨早已备好了茶点。
气氛起初有些微妙的正式。
沈星辞坐下后,没有过多寒暄,而是很自然地询问起江正宏最近的康复感受,饮食睡眠如何,又聊了聊疗养社区的环境和服务,态度真诚而关切。
江正宏一一回答着,目光却不时在沈星辞和江辰之间徘徊。
他能感觉到,今天的沈星辞和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不同。
少了那份作为“老板”或“恩人”的疏离感,多了一种更亲近的东西。
聊了一会儿,江辰起身去厨房热汤,客厅里只剩下沈星辞和江正宏两人。
沈星辞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放下,目光平静地看向江正宏。
“江伯伯,”他开口,声音沉稳,“今天我和江辰过来,除了看望您,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正式跟您说。”
江正宏的心微微一紧,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他坐直了身体:“沈总请说。”
沈星辞的目光转向厨房的方向,那里传来江辰轻微的动静,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一瞬,然后重新看向江正宏,语气郑重:
“我和江辰,在一起了。”
他没有用任何委婉的词汇,直接而坦荡。
“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江正宏握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茶水微微晃荡。
尽管早有猜测和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沈星辞如此郑重其事地宣告,冲击力依旧不小。
他的目光变得复杂,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却气场强大的男人。
沈星辞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
“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可能有些突然,甚至难以接受。”
“江辰他很好,善良,坚韧,聪明,值得被好好对待和珍惜。我爱他,想和他共度余生。”
“对于他的过去,您的家庭所经历的一切,我感到很遗憾,但那些不会改变我对他的感情,也不会影响我对他的未来负责的决心。”
“至于我的家庭那边,”沈星辞顿了顿,“我的父母已经知晓并初步接纳,我爷爷那边,江辰也见过,算是过了明路。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我在,不会让江辰在沈家受任何委屈。”
他一口气说完,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的承诺和最坚定的决心。
江正宏沉默了。
他看着沈星辞,这个比他儿子大不了几岁,却已然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年轻人。
他想起沈星辞对江辰毫无保留的帮助,想起他为自己安排的一切,想起他看着江辰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与平日的冷峻截然不同的温柔眼神。
他也想起自己儿子这大半年来脱胎换骨的变化,那种从骨子里重新焕发出的自信和光芒,都离不开眼前这个男人的引导。
作为一个父亲,他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希望儿子能幸福安稳,找到一个真心爱他、能护他周全的人吗?
虽然这个人的性别……超出了他传统认知的范畴,但沈星辞所展现出的担当和对江辰的用心,却是无可挑剔的。
良久,江正宏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释然,有感慨,也有一丝终于放下的轻松。
“沈总……”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星辞。”
他改了称呼。
“我江家如今的情况,你也清楚。辰辰能遇到你,是他的缘分。”
江正宏的目光变得慈爱而坦诚,“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能给他的了,只希望他以后能平安喜乐。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待他好,也有能力护着他。”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郑重:“我把辰辰交给你了。希望你……能一直对他好。”
这简短的几句话,无疑是父亲最深的认可和托付。
沈星辞站起身,对着江正宏,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伯伯,谢谢您的信任。我向您保证,只要我沈星辞在一天,就不会让江辰受半点委屈。我会尽我所能,给他最好的一切。”
他的承诺,掷地有声。
这时,江辰端着热好的汤从厨房走出来,正好看到沈星辞向父亲鞠躬的一幕,脚步瞬间停住,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他快步走过去,将汤放在桌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爸,汤好了……你们……在聊什么?”
江正宏看着儿子,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招手让他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什么,就是和星辞随便聊聊。星辞是个好孩子,辰辰,你要好好珍惜。”
“爸……”江辰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用力点头,“我知道,我会的。”
沈星辞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地给予支持。
那天中午,三个人一起吃了顿简单却温馨的午饭。
席间,江正宏话多了起来,问了沈星辞不少关于公司未来规划的问题,沈星辞都耐心作答。
江辰在一旁听着,偶尔补充几句,气氛融洽得不像话。
离开疗养社区时,夕阳正好。
江辰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金色的余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圆满感。
父亲的认可,就像是为他和沈星辞的爱情,盖上了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印章。
“开心吗?”沈星辞问。
“嗯。”江辰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星辞,谢谢你。为我,也为我爸。”
沈星辞空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傻话。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车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驶向了江边一处视野极佳的观景平台。
这里并非热门景点,此刻夕阳西下,游人稀少。
沈星辞停好车,牵着江辰的手走下来。
江风带着水汽拂面,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华灯初上,星星点点。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边,看着眼前开阔的景色,谁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份静谧和彼此陪伴的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沈星辞忽然松开了江辰的手,向后退开一步。
江辰疑惑地转过头。
只见沈星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江辰的心脏,在那一瞬间,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盒子,大脑一片空白。
沈星辞看着他骤然睁大的眼睛和瞬间苍白的脸色,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至极的弧度。
他单膝,缓缓跪了下去。
沈星辞仰头看着他,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俊美的脸上,那双总是深邃的凤眸,此刻盛满了足以将人溺毙的深情和笃定。
他打开丝绒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设计极其简约,铂金的指环,中央镶嵌着一颗切割完美的深蓝色蓝宝石,在暮光下闪烁着幽深而迷人的光泽。
如同静谧夜空中的星辰,又像沈星辞此刻凝望他的眼眸。
“江辰。”
沈星辞的声音,在江风中清晰而沉稳地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第一次见到你,你像个惊慌失措、却又强装镇定的小鹿,闯进了我的世界。那时候,我大概只是想逗逗你,看看你能撑多久。”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那个午后,“夜色密语”的办公室里,那个面红耳赤却咬着牙不肯认输的青年。
“后来,看着你一点点卸下防备,一点点变得坚强,一点点在我面前展露你的脆弱、你的才华、你的所有……我才发现,我早就陷进去了。”
“你让我知道,原来保护一个人,看着他成长,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原来爱一个人,是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是想替他挡掉所有风雨,是想……和他共度余生的每一个日出日落。”
沈星辞的目光牢牢锁住江辰泪流满面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江辰,我爱你。不是因为怜悯你的过去,也不是因为欣赏你的能力。仅仅因为你是你,是我沈星辞命中注定要遇到、要爱上、要牢牢抓住的人。”
他举起手中的戒指,那枚蓝宝石在暮色中熠熠生辉。
“过去,我给了你工作和庇护。现在,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未来,一个名分。”
“所以,江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强大如沈星辞,在人生最重要时刻也难以完全抑制的紧张和期待,
“你愿意吗?”
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江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
他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这个将他从深渊拉回人间,给了他希望和一切的男人。
他想起初见时的窘迫,想起他恶劣的捉弄和不动声色的守护,想起酒会上他毫不犹豫的维护,想起家宴上他坚定的牵手,想起父亲刚刚那句“把他交给你了”……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用力地点头,因为哽咽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一遍遍地重复:
“愿意……我愿意……星辞……我愿意……”
沈星辞一直紧绷的脊背,在听到那声“愿意”的瞬间,几不可查地松了下来。
笑容在他脸上绽开,比天边的晚霞更加夺目。
他取出戒指,执起江辰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象征着承诺与永恒的蓝宝石戒指,套在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尺寸完美契合。
冰凉的铂金贴上皮肤,很快被体温熨烫温暖。
沈星辞站起身,却没有立刻将江辰拥入怀中,而是执起他戴着戒指的手,低头,在那颗幽蓝的宝石上,印下了一个虔诚而滚烫的吻。
然后,他才伸出手臂,将哭得不能自已的江辰,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的了。”他在江辰耳边低声宣告,“从今以后,彻彻底底,都是我的了。”
江辰将脸深深埋进他温暖的颈窝,双手回抱着他。
夕阳终于沉入地平线,天际只余下一抹绚烂的紫红。
江边华灯尽数亮起,倒映在粼粼的江水中,璀璨如星河。
而相拥的两人,便是这星河中再也无法分离的两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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