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纪伯？怎……怎么可能！”
黄湛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呆呆的站立在棺材前，双眼中布满了血丝，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刹那间，他只觉眼前一黑，随后足下一虚，整个人好似半跪般跌倒在地。
即便如此，他嘴中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纪伯怎么会……”
苏清尘见状急忙将其扶起：“黄兄，你冷静点。”
“冷静？”黄湛直勾勾的盯着苏清尘，将压抑在心中的情绪一股脑的爆发出来：“苏兄！两天，两天之内我死了两个至亲！你叫我怎么冷静？棺材里原本躺的是我师傅，现在却变成了纪伯。谁能告诉我，我师傅的遗体他娘的去哪呢？我师傅他是病死的，这我怨不得人。可纪伯呢？他……他怎么会……”
黄湛看着静静躺在棺材里的纪安生，那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他是被歹人所害，而且无论黄湛怎样去阖都阖不上他那双眸子。
死不瞑目。
这是一直充斥在黄湛内心里的一句话。
他发誓一定要为纪伯报仇！还有就是找到师傅的遗体！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专门来偷自己自己师傅遗体，可毕竟死者为大，他们此举无异于亵渎死者亡魂，叫人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这是黄湛无法忍受的。
他仿佛是被霎时间抽干了力气一样。一看到纪伯的那副样子，那些原本就在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多时，泪水又悄然夺眶而出：“苏兄，我不管，我一定要为纪伯报仇！直娘贼，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黄湛用力握住苏清尘的双臂，苏清尘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抖动着。
苏清尘张了张嘴，但看到黄湛的这副神情，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你要我怎么做？我帮你。”
黄湛闻言，颤抖着点了点头，旋即又是咬牙切齿的说道：“纪伯被害，我师傅的遗体又不见了踪影。这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这个人绝对是在咱们喝酒的时候混迹进来的。
“我黄湛扪心自问，在江湖上从未为非作歹，那些与我结仇的，大都是无忧洞的门人。一定是他们，趁我不注意偷偷溜了进来！苏兄，请你帮我抓住他们，我要把他们千刀万剐！只要你帮我，我下辈子为你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就算你要我这条命，我眉头也绝不皱一下！”
“黄兄，你先听我说。”苏清尘将其打断，而后静静说道：“能偷走你师傅遗体并无声无息在这多人眼皮子底下杀害生伯的绝非寻常之人。在此处有武功之人——就是我、你、鉴微兄还有围局。今日我一直与鉴微兄待在一块，围局也跟你在你身前。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武功造诣超常之人来过。”
黄湛木讷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来吊唁我师傅的这些人都是附近的大户，我师傅生前与他们联系不是很紧密，反倒是与周遭几个庄子的那些务农的庄户人家更为亲切。也不知道为何，我师傅去世他们都没有来……”
“庄户人家？也不太可能。我今日大概瞅了一眼这些来吊唁的人，基本都可以排除掉。”苏清尘顿了顿，“黄兄，你再找那个胡师傅问问，问他几时找不见的生伯。我和围局还有鉴微兄出门去找找，要是那歹人偷走了你师傅遗体肯定跑不出多远。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把局面稳住。要是再有吊唁的人前来，你就寻一张布将生伯的脸蒙上，叫那些人只管上香，不要到祭障后面去。
“黄兄，我说一句不爱听的，你也不要介意。要是找不着你师傅的遗体，这棺材就当是为生伯准备的吧。总之，千万不要自乱阵脚，一乱，旁人也跟着乱。到时候，指不定会出大乱子……”
黄湛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话罢，苏清尘便径自出门，叫了陈围局、罗镜辞一同寻人去了。
寒风呼啸，吹的干枯的树枝哗啦啦的响。两股风刚扯着苏清尘的衣襟，又转头钻入罗镜辞的衣袖里。
苏清尘支开陈围局，眼下只剩他与罗镜辞二人。
苏清尘看着一言不发的罗镜辞，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鉴微兄，你对贺兄的意见颇大啊！但又何至于痛下杀手。”
罗镜辞的衣衫猎猎，却挡不住他的步伐。那双眸子比寒夜还要幽寂、还要冷冽。他说：“时值乱世，天下英雄辈出，犹如过江之鲫，不胜枚举。可乱世之乱，不为疯。他今日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可我没想到你竟会背叛我！”
额前的青丝翻飞不休，衬着苏清尘那张冷峻的面孔。竟生出别样的韵味。他对罗镜辞的说辞否认道：“我并没有背叛你，我只是在遵从我的本性。不滥杀无辜，是为侠者所为，君子所为。何况贺公子还是我朋友的师弟，我们寄人篱下，本就有求于人。难不成要学曹阿瞒，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妇人之仁！那个贺新郎他无君无父，目无纲常伦理，胸无道德法纪。这种人若不趁早除之，将来可是大患！苏清尘，你师傅在与裴旻决战之前来找过我，他说要我好好照顾你，我这才决定下山，不惜一切代价要助你一臂之力。”罗镜辞停顿片刻后，继续道：“可我现在真的很困惑，还应不应该继续继续帮你。贺新郎要颠覆的政权，不是一个大梁那么简单，他要颠覆的是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之格局。我要助你重登帝位，而他却要推翻帝制。所以，你们两个人本质上就是你死我亡的状态，我今天出手，也不过是为了替你铲除隐患而已。”
“鉴微兄，你多虑了。”
“究竟是我多虑了，还是你本来就没有心！苏清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鉴微兄，你不应该拿我师傅说事。”
“清尘，我承认我对你是有所隐瞒。可你师傅也是我很敬重的前辈，他与我们白玉京的关系不是你能想象的。他在决战前肯来找我，也是为了给你留条后路。我应你师傅嘱托全心全意的为你，可你自己却迟迟不曾醒悟。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是还想不明白，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我也懒得再为你操心！”
听着罗镜辞斩钉截铁的说罢，苏清尘不由叹了口气：“鉴微兄，你说的我听明白了。不过当下之急，还是先找到偷走百章先生遗体和杀害纪伯的凶手吧！”
罗镜辞挥了挥手，道：“不用找了，顺着这条路继续找下去也是白费。”
苏清尘不解道：“这是为何？”
罗镜辞：“凶手带着尸体外逃定会行动滞缓，如果是背着尸体，他的脚印会比常人更重。可你看看，此处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苏清尘：“要是那人用的是轻功呢？”
罗镜辞冷哼一声道：“轻功？谁人的轻功能与你一般踏影无踪？背着个尸体本就不便，使用轻功还能不受限制的，怕只有大宗师了。但倘若是大宗师出手，又何必搞的这么麻烦，直接将所有人杀了岂不是更方便？”
“这里人多眼杂，那人怕是不想惹人注目，故而出此下策也不无可能。”
“你说的很对。但我猜还有一种可能……”
苏清尘闻言，也顿时来了兴趣：“还请鉴微兄明言。”
“杀害那个老纪头，也有可能是那位百章先生。”罗镜辞戏谑的说道。
“什么？”苏清尘蹙了蹙眉头，“鉴微兄，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罗镜辞瞥了一眼苏清尘，正色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苏清尘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百章先生明明死了……”
“你亲眼看见了？”罗镜辞追问道。
苏清尘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你是说……”
“无论是龟息功，还是屏息丸都有让人假死的功效。说起来，你我并没有亲眼见过百章先生吧！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值得人偷？按照黄湛所言，猜测是无忧洞的歹人所为，可据我所知，能够无声无息的在这么多人跟前杀死老纪头并偷走尸体的恐怕无忧洞只有林骤或是水枕先生。
“前者向来喜欢大张旗鼓，后者则不屑于偷偷摸摸，甚是霸道。清尘，你若是不信，大可施展轻功与方圆百里之内一探究竟。
“看看到底是另有其人还是与我所说一致，如果真是另有其人，我相信以你的武功绝对可以追上。可你却第一时间来找我，说明你并不自信。而你不自信的地方就恰恰在于——你没有闻到那股其他人外释的内力气息……
“要么说明这个人的实力在你之上，要么说明这个人并没有出来。可里面那些人你也看见了，没有一个像是会武功的样子。所以我想其实你的心里应该也有所怀疑了。比方说，是那个百章先生亲手杀了自己的老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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