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卫东像个技艺精湛的钢琴师，十指在黑白琴键上优雅跃动，奏响着两首风格迥异却同样迷人的乐章。一边是清冷如月光的小夜曲，一边是热烈如烈火的探戈。
蒋家老洋房那次“参观”之后，乔卫东明显加大了对蒋南孙的“灌溉”力度。
不过，他的方式与对待朱锁锁截然不同。
他会挑选阳光正好的午后，带蒋南孙去外滩美术馆看一场极简主义的画展。展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松节油和旧纸张的味道。
他站在一幅看似随意的色块涂抹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为她解读画面背后可能蕴含的情绪与哲学思考，引经据典，信手拈来，目光沉静而专注。
蒋南孙穿着素雅的棉布长裙，跟在他身边，听着他低沉悦耳的嗓音，看着他被光影勾勒出的优越侧脸，只觉得心跳都慢了下来。周围那些抽象难懂的画作，在他的解读下，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她偶尔提出自己的见解，他会认真倾听，然后露出赞许的微笑，那笑容干净温和，不带任何杂质，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他也会带她去听一场小众的室内音乐会。
在古老建筑改造的音乐厅里，穹顶很高，灯光昏暗，只有舞台中央一束光打在演奏者身上。
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在空气中缓缓流淌，低沉，哀婉，又带着坚韧的力量。乔卫东闭着眼，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神情是罕见的放松与沉浸。
蒋南孙坐在他旁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音乐厅里淡淡的木质香味。
她偷偷侧目看他，觉得这一刻的他，剥离了商场的杀伐果断，更像一个纯粹的、沉浸在艺术世界里的学者。
这种感觉，让她安心，也让她那颗被章安仁的“现实论”和家族沉闷氛围压抑许久的心，找到了一个可以栖息和共鸣的角落。
他们聊建筑，聊艺术，聊文学，聊那些看似“无用”却能滋养灵魂的东西。
乔卫东从不跟她谈钱，不谈生意，只是在她提到“未来设计中心”的构想时，会给出极具建设性和前瞻性的意见，每一次都让蒋南孙有茅塞顿开之感，看向他的眼神，也愈发充满了信赖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仰慕。
他像一位循循善诱的导师，精心为她营造着一个远离世俗喧嚣、充满精神共鸣的纯净世界。
然而，当时针划过傍晚六点，乔卫东将蒋南孙安全送回学校或者她家附近，目送她那清丽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后，他脸上的温和与沉静便会如潮水般褪去。
他松了松领口（如果白天为了配合场合穿了正装），或者直接让司机开往预定好的私人造型工作室。
半小时后，一个气场强大、眼神锐利、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玩味笑意的乔卫东，便出现在了某个高端酒吧或者私人会所的门口。
这里，是朱锁锁的“战场”，也是他的另一片“猎场”。
灯光迷离，音乐躁动，空气中混合着顶级香槟、雪茄和各式香水的气味。
朱锁锁通常已经等在那里，她今晚可能是一身性感贴身的亮片短裙，也可能是干练又带着诱惑的西装套裙，总之，像一朵怒放的、极具攻击性的红玫瑰，吸引着在场所有男性的目光。
看到乔卫东到来，她眼睛一亮，立刻像只归巢的雀鸟般迎上来，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姿态亲昵。
经过“实战考核”和顶级晚餐的“奖励”，她在乔卫东面前，少了几分最初的敬畏和小心翼翼，多了几分熟稔和隐隐的占有欲。
“乔老师，今晚是李总的局，听说他手里有个新能源项目正在找合伙人。”
朱锁锁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快速低声汇报着她打探到的信息，眼神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乔卫东点点头，揽着她的腰，走入喧嚣的中心。
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色人物之间，谈笑风生，与白天那个在美术馆和音乐厅里沉静儒雅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会刻意将朱锁锁带入对话，引导她观察那些老板们言语间的机锋和潜台词，教她如何在不经意间展示自己的价值，如何利用自身的魅力作为润滑剂，却绝不让人看轻。
“看到那个秃顶的王总了吗？”乔卫东借着碰杯的机会，在朱锁锁耳边低语，热气拂过她的耳廓，“他身边那个女伴，不是秘书，是他对手公司派来的。你待会儿过去，假装认错人，夸她裙子好看，点一下xx品牌刚发布的限量款，她肯定会慌。”
朱锁锁心领神会，依言而行。果然，那个女伴脸色微变，没多久就借口离开了。王总事后特意过来感谢乔卫东，看朱锁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郑重。
朱锁锁兴奋得脸颊泛红，这种参与感与掌控感，让她无比着迷。
她享受着乔卫东带来的顶级资源和人脉，更享受着他这种带着纵容和引导的“亲密”。
在震耳的音乐和迷离的灯光下，她有时会大胆地靠在他肩上，或者在他与人交谈时，用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手臂。
乔卫东并不拒绝，甚至会偶尔回应，捏捏她的手心，或者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惹得她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他们之间的暧昧拉扯，在夜晚的名利场中，如火如荼，刺激又危险。
这种极致的状态切换，对乔卫东而言，不仅没有带来混乱，反而像一种精神上的SpA。
白天净化心灵，夜晚放纵欲望，两者互补，让他感觉异常充实和……平衡。
然而，再精密的仪器也有出故障的时候。
一个周六的下午，乔卫东正陪蒋南孙在一条安静的老街上逛一家独立书店。书店里放着舒缓的民谣，阳光透过橱窗，在堆满书籍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蒋南孙正拿着一本关于古典园林的书，轻声和乔卫东讨论着其中的造景手法，侧脸在光线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乔卫东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是朱锁锁。他不动声色地按掉，对蒋南孙温和一笑：“公司有点小事，我回个信息。”
他走到书店角落，正准备给朱锁锁发条微信安抚一下，书店门口的风铃却清脆地响了起来。
“乔老师！我就说看着像你！这么巧？”
朱锁锁那熟悉而略带娇嗔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在安静的书店里炸响！
乔卫东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缓缓转过身。
只见朱锁锁穿着一身极其扎眼的红色吊带裙，妆容明艳，手里拎着几个奢侈品购物袋，正站在门口，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而她的目光，在落到乔卫东身后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抱着一本书、气质清冷如兰的蒋南孙身上时，瞬间凝固了！
蒋南孙也看到了朱锁锁，她显然认出了这就是那次在咖啡馆附近见过的、和乔老师似乎很熟的漂亮女人。
看着对方那极具冲击力的美貌和与乔卫东熟稔的态度，蒋南孙抱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措和茫然。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书店里的民谣还在唱着，阳光依旧温暖，但三人之间的气氛，却陡然变得诡异而紧张。
乔卫东看着朱锁锁眼中那迅速积聚的惊愕、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火气，又感受到身后蒋南孙那无声的困惑与不安，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瞬间切换成毫无破绽的惊讶与坦然：
“锁锁？你怎么在这儿？”他语气自然，带着点偶遇的意外，随即侧身，对蒋南孙介绍道：“南孙，这是朱锁锁，我之前一个项目的合作伙伴。”
然后又对朱锁锁说：“锁锁，这是蒋南孙，建筑学院的高材生，我正在跟她请教一些关于传统建筑的问题。”
他三言两语，划清了界限，将下午的会面定义成了纯粹的“工作请教”。
朱锁锁是何等精明的人，她看着蒋南孙那清纯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又看看乔卫东那副道貌岸然的“导师”模样，心里瞬间明镜似的！
一股酸涩夹杂着怒意的火苗蹭地窜起！好啊，乔卫东！白天陪清纯女大学生逛书店聊人生，晚上带她混名利场教手段！时间管理大师啊！
但她毕竟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小销售了。
她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快，脸上重新堆起明媚却带着一丝挑衅的笑容，走上前，目光直直地看向蒋南孙：
“蒋小姐是吧？你好。乔老师就是这样，特别好学，尤其是对……有才华的年轻人，特别‘照顾’。”她特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然后伸出手。
蒋南孙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礼貌地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朱小姐，你好。”
两只手一触即分。一只柔软微凉，一只温热带着侵略性。
朱锁锁收回手，又看向乔卫东，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乔老师，您这可不够意思啊，有空陪蒋小姐‘请教问题’，都没空回我电话？人家可是有正事找您汇报呢！”
乔卫东面不改色，从容应对：“刚才不是按掉了吗？正准备给你回。什么正事？”他顺势将话题引开，同时也暗示蒋南孙，他之前按掉电话是因为她。
蒋南孙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页，心里乱糟糟的。
她并不笨，朱锁锁那几乎不加掩饰的敌意和乔卫东看似坦然实则刻意的解释，都让她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算了，看来乔老师现在‘忙’着。”朱锁锁意有所指地瞟了蒋南孙一眼，然后对乔卫东嫣然一笑，“那我不打扰了，晚点再联系您哦，乔、老、师！”
她说完，踩着高跟鞋，身姿摇曳地离开了书店，留下一阵浓郁的、与书店格格不入的香水味。
风波似乎暂时平息。
乔卫东转过身，对蒋南孙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南孙，一个合作方，性格比较直爽。”
蒋南孙抬起头，看着他清澈温和的眼睛，想要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却什么也没发现。她只能轻轻摇头：“没关系。”
但心里那份刚刚萌芽的、朦胧的好感与信赖，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名为“不安”的涟漪。
乔卫东看着蒋南孙微微蹙起的眉头，知道今天这场“意外”终究是留下了一丝痕迹。
不过，他并不担心。
白月光有白月光的纯净，红玫瑰有红玫瑰的烈性。
他要做的，就是让她们各自停留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而他，则是那个能自由穿梭于两个世界，同时享受两种截然不同风景的……主宰。
只是，这平衡木，走得是越来越刺激了。
夜幕再次降临，乔卫东的手机亮起，是朱锁锁发来的信息，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试探：
【乔老师，今天的“请教”还愉快吗？晚上卡座已经订好了，李总他们都到了，就等您了。别忘了，您可是答应今晚要教我怎么“拿下”那个难搞的王总的。】
乔卫东看着信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回复了一个【准时到。】
然后，他收起手机，望向窗外璀璨的魔都夜景。
新的一场“夜课”，即将开始。
而如何安抚好那朵被惊扰到的红玫瑰，并且不让白月光心中的涟漪扩大成波澜，将是他今晚需要同时应对的，两个有趣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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