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沉默被一道不大却异常坚定的声音打破。
“妈,我跟你去。”
他看着赵美兰。
这个女人身上燃烧的野心和魄力,对他产生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想亲眼看看,她口中那个“钱生钱”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也想去!”顾卫国立刻跟着起哄,他不懂什么经济,只觉得去省城肯定很好玩。
“你去个屁!”赵美兰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
“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从明天起,你姐就是你的辅导老师,她布置的作业,你要是完不成,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她转头看向顾晚秋,目光灼灼。
“晚秋,家里的财政大权,我暂时交给你。”
赵美兰从钱堆里数出五十块,拍在晚秋面前。
“家里的吃喝拉撒,你来管。你爸和你弟,要是谁不听话,或者想偷懒,你就扣他的伙食!不用怕,妈给你撑腰!”
这一番话,让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不光顾建军,连晚秋自己都懵了。
让她一个女娃子,管着爹和弟弟两个大男人?
这简直是村里开天辟地头一回!
顾建军和顾卫国看着那五十块钱,再看看一脸严肃的晚秋,忽然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发凉。
赵美兰这一手,是要让晚秋在管家理事中,学会决断和担当。
更要让家里这两个男人明白,这个家,不是靠谁年纪大、谁嗓门高说了算。
谁有能力,谁能创造价值,谁才有话语权。
做完这一切,赵美兰才看向顾建军,语气缓和了些许。
“老顾,我知道你怕。但是,富贵险中求。”
“我们穷了半辈子,被人看不起了半辈子,你难道真不想挺直腰杆活一次吗?”
“你放心,我不是没脑子的人。我会照顾好林深,也会照顾好自己。你就安安心心在家,把我们的大后方守好。等我们挣大钱回来!”
顾建军看着她,看着桌上那堆刺眼的红色,又看看一脸期待的几个孩子。
他心底那点胆怯和犹豫,终于被那股对好日子的渴望,死死压了下去。
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行!去!我信你!”
他妥协了。
或者说,他被赵美兰画出的那张大饼,彻底征服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赵美兰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去了镇上。
她凭着记忆,画了后世最流行的喇叭裤和蝙蝠衫的图样,扯了最好的布料,找到相熟的裁缝,加钱让人家连夜赶工。
她给自己和林深做了几身时髦又方便活动的行头。
生意人的门面,至关重要。
穿得像个要饭的,谁敢信你有好货?
她还买了一张全国地图,晚上就在昏黄的油灯下,和林深一起研究路线。
“我们从县里坐火车,到郑城转车,然后一路南下,直奔粤州。”她手指划过地图上那条漫长的红线。
“为什么是粤州?”林深问。
“因为那里是风吹来的地方。”赵美兰的眼睛在灯火下亮的惊人,“全国的流行和钱,都从那里开始。我们想挣钱,就要去离钱最近的地方。”
林深看着地图上那个遥远的名字,又看看身边这个侃侃而谈的女人。
“世界”这个词,第一次在他心里有了具体而生动的形状。
两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天还没亮透,赵美兰就带着林深,背着一个巨大的帆布包,站在了院子里。
包里,是大部分的钱和几件换洗衣物,沉甸甸的,是这个家的全部希望。
顾建军、顾晚秋、顾卫国三个人都来送他们。
“妈,哥,你们要早点回来。”晚秋红着眼睛,声音带着哭腔。
“知道了,在家好好学习,管好你弟。”赵美兰摸了摸她的头。
她又看向顾建军:“家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顾建军闷声闷气地应着,从怀里掏出两个滚烫的煮鸡蛋,塞到她手里,“路上吃。”
赵美兰接过鸡蛋,那股温度从掌心一直烫到心里。
她没再多言。
“走了。”
她一挥手,带着林深,转身走进了黎明前的黑暗里。
父子三人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那两个背影被晨雾彻底吞没。
顾建军回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但他随即又挺直了腰板。
他的婆娘,带着他的儿子,去中国最南边的地方,为这个家闯天下了。
他一个大男人,必须把这个家守好!
火车启动时,发出沉重而有节奏的“况且、况且”声,震动着整个车厢。
林深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一颗心也跟着车轮,奔向了未知的远方。
他转过头,看到赵美兰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的脸上没有远行的紧张,没有对未来的不安,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沉静。
林深忽然明白,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彻底不同。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身边这个谜一样的女人。
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他一概不知。
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必须紧紧跟着她。
因为,她正在推开一扇他从未见过的门。
门外,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绿皮火车里,人挤着人。
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汗味、廉价的烟草味和泡面的香气,形成一股独特的、让人晕眩的气味。
林深很不适应,他小脸紧绷,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身体下意识地挨紧赵美兰。
赵美兰对那股混浊的气味恍若未闻。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水煮蛋,慢条斯理地剥了壳,塞到林深手里。
“吃,吃了才有力气。”
然后她自己也拿出一个,小口吃起来。
“林深,你看这车厢里的人。”赵美管兰压低声音,语气平淡。
林深抬眼望去。
车厢里,大部分是和他们一样穿着朴素的农民,脸上交织着对远方的迷茫与期待。
几个穿着干部服、捧着搪瓷缸子喝茶的人,高昂着头,与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
还有一些年轻人,三五成群,高谈阔论,嘴里冒着他听不懂的新鲜词。
“你看那个穿蓝布褂子的大叔。”赵美兰朝一个方向微不可查地扬了扬下巴。
“他脚边的麻袋鼓鼓囊囊,上面还沾着鸡毛,八成是倒腾山货或者活禽的。这种人,挣的是纯辛苦钱,一块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
“再看那边那个烫了头的年轻女人,穿着喇叭裤,手里捏着个小镜子。她不是去探亲,就是去进货的。你看她的眼睛,一直在瞟别人的穿着,她在找‘流行’。”
“还有那个看报纸的干部,腰杆笔直,别人搭话他爱答不理。这种人,手里有权,或者自以为有权。跟他们打交道,得捧着,顺着毛捋。”
赵美兰的声音很低,却将这节小小的车厢,剖析得淋漓尽致。
林深听得入了神。
他从未想过,坐一趟火车,还能看出这么多门道。
在他眼里,这些人只是一个个模糊的“乘客”。
可在赵美兰眼里,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身份、目的,以及藏在皮囊下的欲望和弱点。
“妈,你怎么懂这么多?”他忍不住问。
“上辈子见的多了,自然就懂了。”赵美兰随口带过,心中却是一片翻涌。
这都是前世在商场里,用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
没点洞察人心的本事,早就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她转过头,直视着林深的眼睛,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记住,林深。”
“我们做生意,第一步,不是看货,是看人。”
“把人看透了,生意就成了一半。”
这是她给他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堂商业课。
林深脑中轰然一响。
他看着赵美兰的眼睛,看着她口中那个被重新定义的、充满利益与人性的世界。
他把她的每一句话,都烙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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