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能在村里炸开锅的惊天大新闻！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一个小时不到，就传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正在洗衣服的河边，每一个正在纳鞋底的门槛。
版本越传越离谱。
“听说了吗？顾家老虔婆，偷了儿媳妇一百条裤子！”
“不止！她是跟寡妇春华合伙，想把赵美兰的厂子都搬空！”
“我的天爷！这老婆子心也太黑了！有这么当妈的吗？”
“儿媳妇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倒好，反过来当贼？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那个春华也不是好东西！以前勾搭男人，现在直接干起贼的勾当了！”
舆论的洪流，彻底引爆。
顾老太婆和春华的名字，瞬间和“贼”、“不要脸”紧紧捆绑在一起，成了全村人唾弃的对象。
顾老太婆刚从发财的美梦里醒过来，想出门串个门，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
可她一出门就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鄙夷、轻蔑和疏远的目光。
以往见了她热情打招呼的老姐妹，现在像躲瘟神一样，远远地绕开走。
一个跟她向来有过节的婆娘，更是当着她的面，往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
“呸！老贼婆！”
顾老太婆这才感觉不对劲，她抓住一个人想问个究竟，对方甩开她的手，把下午的传闻鄙夷地一说。
她当场就懵了。
偷东西？联合外人？赵美兰要跟顾建军离婚？
她气得浑身都在抖，想冲上去解释，可谁信？
“你儿子亲口说的！喝醉了酒说的！酒后吐真言，那还能有假？”
顾老太婆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差点当场气厥过去。
她连滚带爬地跑回家，一头撞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顾老头。
顾老头的脸色是铁青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现在，他顾家的脸，被这个老婆子撕下来，扔在全村人的脚底下踩！
“你……你这个……败家的东西！”顾老头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指着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不是我！我没有！是赵美兰那个贱人！是她陷害我！”顾老太婆还在嘴硬。
“陷害你？！”
顾老头终于爆发了，那股压抑的怒火冲破了理智，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愤怒过。
他扬起手，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顾老太婆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又狠又重。
顾老太婆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建军是你亲儿子！”顾老头的双眼因为充血而显得格外骇人，“他会吃饱了撑的，去外面败坏你的名声吗？！”
他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如同咆哮。
“你敢说你没拿裤子？！你敢说你没跟那个春华搅和在一起？！”
“我……”顾老太婆被他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顾家几代人的脸面，今天，全被你一个人丢光了！”顾老头的手，指向大门的方向，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决绝。
“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要是再敢去招惹美兰他们家！再敢动一点歪心思！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你要是再不消停，等死了，你也别想进我顾家的祖坟！”
“我亲自！去把你名字从族谱上划掉！”
不准进祖坟！
划掉族谱！
这对一个把宗族看得比命还重的农村妇女来说，是最恶毒、最致命的诅咒！
顾老太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她看着眼前这个暴怒到陌生的丈夫，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她知道。
这一次，她是真的，把天给捅破了。
顾老头那句“不准进祖坟”，像一道天雷，直直劈在顾老太婆的天灵盖上，把她最后一点精气神都给劈散了。
她整个人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老头子这是动了真火，是真的要把她从顾家刨出去！
顾老头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的滔天怒火也泄了劲，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失望。
他摇了摇头，一个字都懒得多说，转身就出了家门，佝偻的背影里透着一股决绝。
他得去。
去给那个被老婆子伤透了心，却撑起了整个家的儿媳妇，赔罪。
赵美兰家的院子里，棋盘摆在石桌上，夜风习习。
她和林深正对弈，神态悠闲，仿佛下午那场席卷全村的风波，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当顾老头蹒跚着走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宁静的画面。
“爸，您怎么来了？”赵美兰站起身，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顾老头看着这个永远处变不惊的儿媳妇，心里又是敬，又是愧。
他一步步走到赵美兰面前，那张刻满岁月痕迹的老脸涨得通红，嘴唇嗫嚅了半天，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对着赵美兰，这个自己的儿媳妇，深深地，九十度，鞠了一躬。
腰弯得那么低，仿佛要把一辈子的脸面和尊严，都折进这个动作里。
“美兰，我对不住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磨着喉咙。
“是我没管好你妈，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添堵，给这个家抹黑！”
“我……我代她，给你赔罪了！”
赵美兰站在原地，没有躲，也没有扶。
她就那么静静地，坦然受了他这一拜。
她知道，从顾老头这根顾家最硬的脊梁骨弯下去的这一刻起，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任何人，能用“辈分”二字，压在她赵美兰的头上。
“爸，您言重了。”
等他直起身，赵美兰才伸手扶住他，让他坐下。
“事情过去了，您别往心里去。”
“过不去！”顾老头猛地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光，“美兰，我今天来，就是当着你的面立个规矩！”
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从今往后，这个家，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你说了算！谁要是不听你的，不服你，那就是跟我顾全友过不去！”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自家屋子的方向。
“包括我那个老婆子！”
“你放心，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美兰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她点了点头，给了个准话：“好。爸，只要妈安分过日子，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孝敬她。”
她要的，从来不是鱼死网破。
而是这个家，绝对的，不容挑战的掌控权。
现在，她拿到了。
送走顾老头，顾建军才从屋里跟做贼似的，磨磨蹭蹭地挪了出来。
他刚才一直躲在门后，他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巴掌一样扇在他脸上，臊得他不敢出来。
“美兰……”
他走到赵美兰跟前，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赵美兰看都没看他，重新坐回棋盘前，拈起一枚黑子，“啪”地一声，清脆地落在棋盘上，截断了白子的一条大龙。
“过来，下完这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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