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金彪骂得毫不留情,整个客厅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话给震慑住了。
龙傲昆的脸色更是青白交加,他做梦也没想到,父亲对那个女人的评价竟然高到这种地步。
“我……我还是不服!”他梗着脖子嘴硬,“她一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
龙金彪的眼神骤然一凝,锋芒毕露。
“我龙金彪这辈子,只敬佩有本事的人,不分男女!”
他倏然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一步步走到龙傲昆面前。
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觉得她不配?”
“好。”
龙金彪的声音很平静。
“那你,给我弄一个,比录音机还赚钱的生意出来。”
“只要你能做到,别说一个录音机厂,我把整个龙家的家业都交给你。”
“怎么样?”
龙傲昆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让他去找生意?
他除了每天跟着一群狐朋狗友飙车、跳舞、泡妞,还会干什么?
“做不到?”
龙金彪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做不到,就给我闭嘴。”
“从今天起,录音机厂的事,你,不准插手。赵总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他忽然俯身,凑到龙傲昆耳边,用只有父子二人能听到的气音,一字一句地往下砸:
“我龙金彪的儿子,不止你一个。”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更不少。”
“不想下半辈子去码头扛沙包,就给我老实点。”
说完,他直起身,再也没看自己那脸上血色褪尽的小儿子一眼,转身对着其他人,大手一挥。
“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大哥!”
“明白了,龙爷!”
众人噤若寒蝉,齐声回应。
龙傲昆僵在原地,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父亲不是在开玩笑。
他望着父亲那决绝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因为那个叫赵美兰的女人的出现,变得岌岌可危。
屈辱、嫉妒、怨恨……无数阴暗的情绪在他心底疯狂滋生,盘根错节。
***
龙家的风波,赵美兰一无所知,也毫无兴趣。
搞定龙金彪这个最高决策者,就等于搞定了一切。
至于那些杂音,自然有龙金彪去摆平。
她此刻的全部心神,都扑在了录音机厂的筹建上。
有陈建华这位技术大拿坐镇,进展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陈建华像一块干涸数十年的海绵,一旦被投入知识的海洋,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吸收。林深留下的图纸和资料,于他而言,不啻于绝世武功秘籍。
他吃住在实验室,带着几个从电子表厂挑出的心灵手巧的姑娘,夜以继日地焊接、调试电路板。
赵美兰则和顾建军兵分两路,奔波于鹏城各大建材市场与衙门之间。
厂房要新建,防尘、防静电、恒温恒湿……这些专业要求,赵美兰现学现卖,一条条向施工队交代清楚。
跑批文更是磨人的活。
好在“龙王集团”这块金字招牌足够响亮,许多人跑断腿的事,他们递上名片,往往就能一路绿灯。
顾建军也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了自己的精准定位。
他不懂技术,但为人实诚,尤其擅长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几根烟,一瓶酒,就能和施工队的包工头、工商局看门的大爷称兄道弟,把事情办得妥帖周到。
俨然成了厂里名副其实的“后勤总管”兼“首席外交官”。
这天下午,赵美兰刚从工商局拿到新厂的营业执照,一辆黑色的皇冠轿车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工厂门口。
车门打开,龙金彪的大儿子龙傲雄和妻子柳飘飘快步走了下来。
“大嫂!”
龙傲雄一见赵美兰,便热情地迎上来,脸上是未经掩饰的真诚感激。
柳飘飘更是亲热地拉住赵美兰的手,眼圈泛红:“赵大嫂,总算见到您了。上次的事,我们一直想当面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们家小宝……”
赵美兰这才反应过来,是说从小宝被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事。
“傲雄,弟妹,太客气了,换了谁都会伸手。”她笑着将两人请进简陋的办公室。
顾建军连忙倒了水。
“对您是举手之劳,对我们家,是救了全家的命啊!”龙傲雄至今心有余悸。
“是啊大嫂,”柳飘飘接口道,“您不光救了小宝,也救了我爸。他那脾气一上来,谁都拉不住,后果真是不敢想。”
夫妻俩又是一番诚挚的感谢。
赵美兰一边应着,心思却转了起来。
她端起茶杯,不经意地问:“说来也怪,既然不是丧彪干的,那后来龙爷查到是谁在背后捣鬼,想挑起两家矛盾吗?”
龙傲雄和柳飘飘对视一眼,都有些困惑。
龙傲雄摇头:“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丧彪,我爸一怒之下,端了他好几个场子,他元气大伤跑路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哦?一个明确的对头都没有?”赵美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是啊。”柳飘飘叹气,“我爸在外面树敌太多,谁都有可能。不过……我们当时也觉得奇怪,那天小宝走丢的公园,我们家是第一次去,知道我们行踪的,只有家里几个最亲近的……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打住。
知道行踪的,只有家里几个最亲近的人?
赵美兰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如果,根本就不是外人作案呢?
如果,是有人想借刀杀人,故意挑起龙金彪和丧彪火并,自己坐收渔利?
甚至……那个人的目标,根本不是丧彪,而是龙金彪本人?
一个被层层保护的小孩,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走失”?
整件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刻意”。
就像一出编排好的戏,只是中间出了意外,演员没按剧本走。
赵美兰的脑海里,闪过龙家那几张各怀心思的脸。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滚烫的茶水,也压不住心底泛起的那丝寒意。
这龙家,水深得很啊。
她看着眼前这对对自己满怀感激的夫妻,笑了笑,将心里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孩子没事就好,以后多留心。”
“是是是,大嫂说的是。”
龙傲雄夫妇又坐了片刻,见赵美兰确实忙,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柳飘飘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硬要塞过来。
“大嫂,我们两口子一点心意,您务必收下。”
赵美兰看都没看,直接推了回去。
“弟妹,你这是打我的脸。”
她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把钱收回去。”
龙傲雄夫妇见她态度坚决,只好作罢,对赵美兰的敬佩和好感,又深了几分。
送走两人,顾建军凑过来,小声嘀咕:“美兰,你傻啊?送上门的钱都不要,我看那红包,少说几千块。”
赵美兰瞥了他一眼,声音很淡。
“几千块,买断一份能救命的人情,你觉得值吗?”
“人情?”顾建军不解。
“以后你就知道了。”赵美兰没多解释。
她走到窗边,目送那辆黑色皇冠消失在街角,眼神幽深。
龙傲雄夫妇今天的话,给她提了个醒。
她和龙家,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
龙家这艘大船若翻了,她赵美兰也得掉进水里。
看来,有些事,她不能只当个看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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