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纳土纳群岛以北公海。夜幕低垂,无星无月,只有厚重的云层压抑着海面,仿佛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绒布。风浪不大,但涌动的长浪让海水如同沉睡巨兽的胸膛,带着一种沉闷而有力的起伏。
运-9运输机在指定空域进行了超低空空投后,迅速拉高,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下方海面,三艘黑色、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的硬壳充气突击艇(RhIb)如同幽灵般破浪而出,引擎经过高效消音,只发出低沉的、几乎被海浪声掩盖的嗡鸣。
林峰坐在居中一艘突击艇的舱内,身体随着艇身的起伏而晃动。封闭针的药效还在持续,左肩和后背一片麻木,但一种源自深处的、被强行压制的虚弱感和隐约的钝痛,如同海面下的暗流,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他右手死死抓住艇边的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色在夜视仪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甚至带着一丝不健康的灰败。
周海(岩石)在另一艘艇上负责全局指挥,沈皓(鹰眼)已经提前带着他的狙击装备,秘密潜往预定的观测点——一块远离主航道、能够俯瞰目标水域的孤立礁石。
“所有单位报告状态。”周海冷静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
“A组就位,已建立观测点。”沈皓的声音简洁。
“b组就位。”赵磊(山猫)回应,他所在的突击艇搭载着主要的突击力量。
“c组就位,设备运行正常。”林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他面前架设着经过防水处理的战术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丰收号”的实时位置、周边海域态势以及从王胖子(蜂鸟)那里实时传输过来的数据流。
“丰收号”的光点,正按照预定航线,不紧不慢地向着这片水域驶来。距离接触区域,还有不到五海里。
“蜂鸟,目标信号有无异常?”周海询问后方。
“AIS信号稳定,但……其内部短波通讯频率在十分钟前有过一次极其短暂的活跃,加密模式升级了,无法截获内容。热源信号依旧异常偏高。”王胖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峰盯着屏幕,眉头微蹙。加密升级?是例行公事,还是……嗅到了什么?他强忍着因药物和虚弱带来的轻微眩晕感,将“丰收号”的结构图再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驾驶室、轮机舱、可能的通讯中心、以及那些标注为“货物区”但结构强度异常的区域……
“c1(林峰的临时代号),”周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你的任务是分析和预警,不是冲锋。盯紧数据,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b组会处理。”
“明白。”林峰简短回应,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终端冰凉的边缘。他知道周海的担心,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但这种置身事外、只能通过屏幕观察的感觉,比亲自冲锋陷阵更加煎熬。他仿佛能感觉到雷锐和“蛮牛”在冥冥中注视着他,那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在脸上又湿又冷。突击艇随着波浪起伏,如同摇篮,却摇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紧张。
“目标进入十公里范围。”沈皓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如同冷静的猎鹰。
“b组,c组,准备接敌。按计划,从右舷后方低速接近,利用其船体盲区。”周海下令。
三艘突击艇如同暗夜中捕食的鲨鱼,悄然调整方向,引擎以最低功率输出,借着海浪的噪音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巨大船影靠拢。
“丰收号”的轮廓在夜视仪中逐渐清晰。那是一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散货轮,漆皮有些斑驳,航行灯规律地闪烁着。但落在猎刃队员眼中,那平静的外表下,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死寂。
太安静了。甲板上看不到应有的值班船员,驾驶室的窗户也拉着厚厚的帘子,只有雷达在不知疲倦地旋转。
“不对劲。”林峰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沙哑而凝重,“甲板无人值守,不符合常规航行条例。他们在隐藏什么?或者……已经准备好了。”
“继续接近。b组,做好强攻准备。A组,寻找狙击角度,优先清除可见威胁。”周海的声音依旧稳定,但语速微微加快。
突击艇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贴在“丰收号”巨大的右舷阴影下,随着船体一起破浪前行。船体钢铁的冰冷气息混合着铁锈和油漆的味道扑面而来。
赵磊(山猫)和李卫国(铁锤)如同灵猿般,利用吸盘和爪钩,悄无声息地开始攀爬湿滑的船体。陈启、“猴子”、“枪王”等人紧随其后,动作迅捷而专业。
林峰在艇上,紧盯着终端屏幕和无人机(从艇上释放的微型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他看到队员们如同黑色的壁虎,迅速消失在船舷之上。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但就在b组最后一名队员翻过船舷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猛地从“丰收号”船体内部传来!紧接着,船身几处不起眼的装甲板突然滑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枪口!不是普通的自动步枪,而是——
“小心!自动武器站!”林峰的警告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弹雨如同泼水般从船体两侧倾泻而下!12.7毫米的重机枪子弹和30毫米机炮的轰鸣瞬间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子弹打在突击艇周围的的水面上,激起一道道冲天水柱,打在“丰收号”自身的船舷上,火花四溅!
埋伏!果然是陷阱!
“开火!压制火力!”周海在通讯频道里怒吼!
已经爬上甲板的b组队员瞬间被凶猛的火力压制,只能依托有限的掩体进行还击。赵磊一个翻滚躲到一个绞盘后面,子弹追着他打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弹坑。李卫国试图用机枪还击,但对方火力点位置刁钻,且有装甲保护,难以有效摧毁。
“c组!规避!”周海对着林峰所在的突击艇大喊。
驾驶突击艇的队员猛打方向,同时将油门推到最大!艇身在海面上划出一个惊险的弧线,试图脱离火力覆盖范围。但自动武器站的射界极其宽广,子弹如同长了眼睛般追着他们!
一枚30毫米机炮弹几乎是擦着艇身飞过,爆炸的气浪将小艇猛地掀了起来!
“呃!”林峰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重锤砸中,整个人被甩向艇边,左肩狠狠撞在坚硬的艇舷上!即便有封闭针的效果,那股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老大!”艇上的队员惊呼,试图拉住他。
“别管我!操控船!”林峰嘶吼着,用右手死死抓住扶手,挣扎着坐起来。战术终端在刚才的颠簸中滑落,屏幕碎裂,但备用系统仍在工作。
他看向“丰收号”,眼神冰冷。对方的反击如此迅速、如此猛烈,显然早有准备,就等他们上钩!
“A组!沈皓!打掉那些武器站!”周海的声音带着焦灼。
“正在尝试!目标有装甲保护,射击窗口极小!”沈皓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和轻微的狙击步枪调整声。
“砰!”
一声独特的狙击枪响从远处礁石传来。
“咣当!”船尾的一个重机枪火力点猛地哑火,操作员被精准爆头。
但其他火力点依旧在疯狂喷吐火舌。更糟糕的是——
“船舷有埋伏!是‘海狼’的人!”赵磊在频道中急报!
只见从船舷的阴影处、通风口、甚至货物堆后面,猛地涌出大量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武装人员,正是“海狼”佣兵!他们显然一直潜伏在甲板上,等待着猎刃队员完全登船后才发动攻击!
瞬间,甲板上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枪声、爆炸声(手雷)、怒吼声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交响乐。
“c1!分析火力点弱点和佣兵分布!我们需要突破口!”周海的声音在激烈的交火中传来。
林峰强忍着撞击带来的眩晕和左肩处因为猛烈碰撞而开始突破麻木感的剧痛,右手飞快地在尚能工作的备用终端上操作。他将无人机画面、沈皓的观测数据以及“丰收号”结构图快速叠加。
“武器站根部连接轴!装甲最薄!轮机舱通风口!可以直接攻击核心!佣兵主要集中在船艏和船尾,试图分割b组!”林峰语速极快,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几乎压榨着每一分精力,“驾驶室有重兵把守!他们的指挥节点应该在那里,或者……在更隐蔽的通讯中心!”
他的分析精准而迅速,为陷入苦战的b组指明了方向。
“b组收到!铁锤,跟我打连接轴!陈启,带人压制船艏!猴子,想办法从下层甲板绕过去!”赵磊立刻根据林峰的情报调整战术。
李卫国怒吼着,扛起一具单兵火箭筒,在赵磊的掩护下,冒着弹雨瞄准了一个武器站的根部!
“咻——轰!”
火箭弹精准命中!那个喷吐火舌的武器站猛地一震,冒起黑烟,彻底哑火!
压力稍减。
但就在这时,林峰所在的突击艇再次被机炮盯上!一连串炮弹呼啸而来!
“右满舵!加速!”驾驶员嘶吼着。
小艇在海面上做出剧烈的规避动作。林峰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封闭针的效果正在快速消退,左肩和后背上那被压抑的剧痛如同挣脱束缚的猛兽,开始疯狂反扑,每一次颠簸都像是用锉刀在骨头上刮擦!
他死死咬着牙,嘴唇被咬破,鲜血混合着汗水流进嘴里,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咸腥味。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突然,王胖子(蜂鸟)急促的声音在后方频道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岩石!c1!紧急情况!‘丰收号’刚刚对外发送了一段高强度加密广播!内容无法破译,但信号特征……和之前‘暗礁’区域的主动声纳脉冲高度吻合!它不是在简单求救,它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召唤?!
林峰和周海的心同时猛地一沉!
几乎在蜂鸟话音落下的同时——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深海巨兽的汽笛声,猛地从远方的黑暗海域传来!那声音穿透海浪,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和压迫感!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视线的尽头,漆黑的海面上,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如同小山般的黑色轮廓,正缓缓从水下浮起!它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灯光,只有庞大的身躯破开水面时带来的巨大涡流和漫天水花!
那不是船!那形态……更像是一艘……潜艇?!或者说,是某种从未公开过的、巨型的水下平台!
“暗礁……”林峰看着那个仿佛来自深渊的庞然大物,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蝎王”的陷阱,不仅仅是“丰收号”上的伏兵。他真正的杀招,是这座一直潜伏在深海、此刻被召唤而来的——移动堡垒!
猎刃小队,不仅陷入了“丰收号”的围攻,更被一个远远超出预想的恐怖存在,堵在了这片死亡航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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