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昕闻讯匆匆赶来,苍老却锐利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求证:“真……真成了?!”
“回大帅!”崔迁挺直腰板,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吐蕃人认栽了!赤桑扬敦在内,所有战俘,共计用七千六百头壮牛、一万五千二百只肥羊、三千六百四十石上等青稞赎买!分毫未减!我们——赢了!!”
“是赢麻了——!!!”李謜振臂狂吼,声音响彻云霄!
整个校场瞬间如同滚油泼入冷水——彻底炸开了锅!
震天的狂笑、难以自抑的怪叫、倒吸冷气的嘶嘶声如同浪潮般此起彼伏。
“老天爷啊!三千六百多石粮食?!!”
“发了!安西军这回真发大财了!!”
“郭帅!有这些粮草牛羊,咱们……咱们还能再守十年!十年啊!”有须发花白的老兵激动得浑身颤抖,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
李謜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他一把搂过崔迁的肩膀,脸上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促狭笑容,声音洪亮得压过了喧嚣: “老崔!我记得我让你临走时告诉论莽热那老匹夫!如果他们同意休战半年,咱们可以给他打九折优惠!省下那好几十百头牛上千只羊呢!他居然不要优惠?!这老小子脑袋驴踢过吗?”
崔迁嘿嘿一笑,眼中满是戏谑:“可不是嘛殿下!俺当时照您吩咐说了,那论莽热的脸,当场就黑得跟锅底似的,鼻孔里气得直喷白气!他哆嗦着嘴唇,指着门外就吼:‘滚!立刻!给老子滚!’ 嘿,那样子,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狼!”
“哈哈哈!”李謜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用力拍着崔迁的背,“气昏头了?我看未必!”
笑声渐歇,他说道:“这老匹夫,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啊!休战半年,他做不到!”
他环视一圈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的新老兵们,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 “我猜,他不甘心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认栽!这笔赎金,剜了他的心头肉,他怎么可能不疼?疼了,就想报复!这笔账,他迟早要来算!”
李謜冷笑道:“他要留着这股邪火,早晚得找个地方发泄出来!不然……”他拖长了音调,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意,“他怕是每晚躺在营帐里,一想到牛、羊、青稞,还有赤桑扬敦那废物点心,都能气得心口疼,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哈哈哈……”新老兵们一阵哄笑。
李謜仿佛亲眼看到了论莽热辗转反侧、咬牙切齿的模样,越想越觉得解气,禁不住再次放声大笑起来:“啊——哈哈哈!他睡不着就对了,叫敌人寝食难安,说明我们做对了!”
“殿下说得对!论莽热那老狗,肯定憋着坏水!”
“老子可好睡得紧,管他论莽热睡不睡得着觉!”
“来啊!让他来!正好咱们吃饱喝足,有的是力气再卸他一条腿!”
“哈哈哈!对!让他睡不着!急死他!”
郭幼宁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家夫君那副既得意洋洋又对敌人心思洞若观火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
她紧了紧手中的长枪,枪尖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寒芒——论莽热若真敢来,她手中的裂云枪,正好替夫君好好“招待”这位吐蕃大帅。
郭昕老帅抚着花白的胡须,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他知道,安西这片死寂了太久的老树,自从李謜到来的那一天,就开始悄然抽出惊天动地的新芽!西域这片天,怕是真的要因为殿下的到来而改变!
……
龟兹城外。
赤桑扬敦停下了脚步,看向向他走来的李謜和郭昕。
他听到了城头的欢呼,也看到了那几乎覆盖了整个地平线的牲畜群和粮车长龙。
巨大的屈辱感啃噬着他的心,这份屈辱甚至比战败本身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和他麾下最精锐的士兵,竟然被明码标价,像牲口货物一样换成了这些东西!
他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愤恨和怨毒。
“赤桑将军。”李謜在几步外站定,语气平和,“龟兹简陋,招待不周,所幸将军千金之躯安然无恙。”
赤桑扬敦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包着断臂的白布渗着血,左手拳头握紧又松开,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李謜殿下好算计!好大的手笔!如此轻易……放虎归山,就不怕我们回头撕碎你的龟兹城?!”
“虎?”李謜在他几步外停下,笑容温和得像三月的春风,“在我眼里,你顶多是只瘸了腿的猫罢了。何况……”
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赤桑扬敦空荡荡的右臂:“你这爪子都废了,那柄血矛……对你已是无用之物,我便笑纳了。不必谢。”
郭昕踏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如金铁交鸣,字字千钧:“赤桑扬敦将军,令尊乃吐蕃大论,此番兵犯安西,想必是他授意。沙场之上,刀箭无眼。你既披甲执锐,便该有马革裹尸的心里打算。断臂求生,已是大幸。心中若有怨念,不如怨你父亲好战之心!若非他妄启战端,安西多少生灵涂炭?将军心中自有权衡!今日放你归去,望你好生将养,也望你好生劝诫令尊,尽早罢兵!你已亲眼目睹震天雷之威,此乃破敌杀器,绝非虚妄妖言!若吐蕃仍觊觎安西寸土,郭某……”他苍老的身躯陡然迸发出铁血之气,“定当奉陪到底!”
赤桑扬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牙关紧咬。
李謜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赤桑扬敦未曾受伤的厚实左肩,动作随意却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将军是明白人,更是逻些城尚绮心儿大论的公子,身份贵重,见识广博。烦请将军归去之后,务必将我此言,转呈令尊及逻些城诸位贵人:大唐与吐蕃,本非生死仇敌!高原与中原,各有天命所归之沃土,各有生民繁衍之正道!丝绸古道上,商旅络绎,驼铃悠扬,丝绸、瓷器、茶叶与贵邦的骏马、药材、皮毛互通有无,财富如涓涓细流,润泽两国万民,岂不远胜兵连祸结、尸积如山、血染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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