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姐姐温暖的怀抱里,感受到熟悉的庇护,宋若荀紧绷的身体稍稍松懈,嗫嚅道:“妹妹……妹妹知道其中的利害。”
“哎——”宋若宪拖着长长的调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宋若荀依旧苍白却因依偎在姐姐怀中而稍显放松的脸上流转,半是调侃半是试探地说:“我看呀,未必是怕是非,只怕是咱们小妮子……自个儿动了什么凡心也未可知呢?”
这话一出,气氛微妙的松弛又被搅动了一下。
宋若荀的身体在宋若昭怀里明显又僵住了。
四妹!”宋若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目光如同锐利的刀锋扫过宋若宪,“玩笑也要分个场合!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如此不知深浅,轻狂放肆?”
宋若宪被这目光刺得一缩,方才的嬉闹之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被冷水浇头。她立刻敛容垂首,声音带着一丝被震慑后的服帖:“是!大姐教训得是!妹妹……妹妹知错了!”
宋若莘的目光沉重地拂过两位妹妹青春逼人、足以令百花失色的面庞。
宋若宪颊边天然晕开的桃花色,衬得肌肤愈发欺霜赛雪。
一双杏眼圆而明亮,流转间带着未被世事磋磨的灵动光彩,浓密如鸦羽的漆黑长发垂落肩头,更添几分娇俏。
而宋若荀,即便此刻惊惶如受惊的幼鹿,脸色苍白,依旧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美。她的肌肤细腻莹润,如同最上等的白瓷透出新雪的光泽。
那双因不安而睁大的眼睛,眼瞳幽深如寒潭,水光潋滟,长长的睫毛如蝶翼扑簌,更显得楚楚可怜。
同样如瀑的乌黑青丝,光泽流转,愈发衬得她肤白胜雪。
她们漆黑的长发、雪白的肌肤、清澈的大眼,无一不是上天眷顾的明证。
那份鲜艳明媚,是未经风霜、饱满欲滴的生命之花,带着灼灼其华的灿烂。
然而,宋若莘心底涌起的并非骄傲,而是冰冷的、近乎绝望的悲悯。
她们宋氏五姐妹,入宫之日起,形同被供奉在神龛的珍品,便永远被剥夺了拥有尘世情爱的资格。
皇帝德宗垂垂老矣,她们这些才名远播的“女学士”,不过是点缀宫廷、彰显皇家文采的活摆设,不会被纳入后宫。
可“天子近侍”、“御前行走”的身份,便如同无形的金锁链。宫墙之外,谁敢觊觎“皇帝的女人”?
纵使她们风华绝代,才情斐然,也注定无人敢求娶,无人敢倾慕。
她们的归宿,是这深宫无尽的回廊与清冷的书斋。
少女情怀只能如同深秋的露水,在冰冷的宫规与无望的未来面前,无声无息地消散、干涸,不留一丝痕迹。
她们的美丽与才情,终将在这寂寞的深宫里,独自绽放,又独自枯萎,陪伴她们的只有青灯黄卷和永不褪色的宫墙朱红。
宋若莘心中涌起一股窒息般的痛楚。
……
“老张头!你糊涂了?”赵七一把拽住老兵破旧的衣襟,指节发白,“昨儿还八文的肥皂,今儿就五文?你让街坊们怎么活?”
老兵佝偻着背,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肥皂上的印纹,沙哑着声音说道:“赵爷,您瞅瞅王瘸子的摊子......四文钱一块,还送麻绳哩。”
“四文?!”边上的白孟彪猛地抬头。
李謜的成本算法在脑中翻涌——这价钱,连买原料都不够!
他眼前闪过那个粟特商人油滑的笑脸。
爷爷辛辛苦苦做的三坛醇酒,竟被那胡商用几匹褪色的波斯粗布就换了去!
听说那商人运到陇右,转手就把酒掺进从大食运来的劣质玫瑰露里,分成二十个小瓷瓶,挂上西域琼浆的木牌叫卖。
竟以每瓶二两银子的高价卖给了陇右节院。
“无商不奸!欺人太甚!”他猛地一拳砸在面前的桐木桌上,震得几只粗陶碗叮当作响,“爷爷的心血…三坛陈酿啊!就值那几块破布?!”
“卖了卖了!卖光拉倒!”隔壁摊主突然暴起,把价牌摔得粉碎。他布满裂口的手掌拍打着皂块:“三文一块!三文一块!”
“作死的夯货!”张婆子从人堆里窜出,枯瘦的手指直戳摊主鼻尖,“你自己作贱,还要拖垮整条街的行情?”
“呸!”摊主反手一推,“你筐底都卖空了,倒来装菩萨?”张婆子顺势滚在尘土里,发髻散成乱草:“丧良心的杀才哟——”她拍地哭嚎,破锣嗓子惊飞了檐下家雀。
白孟彪咬住下唇。
殿下说过“商道即仁道”,可眼下这场景......
“孟彪,市上太乱了!得回去告诉殿下。”边上的王小七拉了拉他的衣服。
“对,得请雍王殿下想想法子......”他喃喃自语。
……
“殿下,你还是去看看吧。集市上都乱套啦!”郭昕的白发有些凌乱,呼吸略显急促,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哦?出什么事了?”李謜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微讶,但手上动作未停。
他正提着一杆乌沉沉的丈二血矛,在庭院中央舞得虎虎生风。
矛尖划破空气,发出低沉而慑人的呜咽,卷起地上零星落叶,动作矫健如龙,带着一股沙场淬炼出的凌厉杀气,与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形成刺耳的对比。
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在尘土里。
郭幼宁原本正托着腮坐在廊下石阶上看李謜练武,小脸绷着,一脸严肃。
此刻见爷爷郭昕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也赶忙站起身,脆声问道:“阿爷,集市上能出什么大事?吵吵嚷嚷的,隔着两条街都听见了。”
郭昕顾不得回答孙女,急急地对李謜道:“价格乱套啦!殿下,不知怎地,百姓们自己压价压得厉害!就怕自己的东西卖不出去,一个个都急着想脱手!”
李謜一个凌厉的回身,血矛“唰”地一声停在半空,矛尖微颤,指向郭昕的方向。
他眉头微蹙,舞动时蒸腾的热气还在周身萦绕,眼神却已瞬间变得清明锐利。
“竞相压价?这岂不是恶性循环?”李謜马上意识问题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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