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府后院东北角,原本荒废的演武场被平整一新,三座新砌的改良高炉矗立其间,黑黢黢的炉体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这里,便是林战划定的“匠作院”,也是他点燃科技星火的第一块试验田。
炉火已经连续燃烧了七天七夜,空气中弥漫着焦煤和金属的混合气味。匠作组长周铁锤,一个年近五旬、胳膊有寻常人大腿粗的汉子,此刻正第十次打开炉门上的观察孔,眯着眼朝里张望。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他额前花白的头发烤得卷曲。炉膛内,暗红色的铁水在坩埚里缓缓流动,却始终带着一种粘稠的迟滞感,未能达到理想中那种“亮白如水银泻地”的状态。
“还是不成!”周铁锤猛地合上观察孔,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大手狠狠砸在炉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转过身,脸上黑灰与汗水混成一道道沟壑,眼中布满了血丝和难以掩饰的焦躁。“少主,这……这炉温就是上不去!鼓风机拉断了三副连杆,铁水还是半生不熟,出的铁锭脆得像酥饼,一敲就碎!”
他身后,十几个光着膀子的铁匠学徒或蹲或坐,个个垂头丧气,有个年纪最小的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连日不眠不休的奋战,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败,绝望的情绪像冰冷的潮水,慢慢浸透着每个人的心。角落里堆满了奇形怪状、布满气孔和杂质的废铁疙瘩,无声地诉说着过程的艰难。
林战站在稍远些的地方,避免被热浪直接炙烤。他穿着一身简便的青色布衣,额角已愈的伤痕在炉火映照下若隐若现。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鼓风机旁。这是一副需要四人合力拉动的巨型皮囊风箱,连接炉膛的管道用泥巴和麻絮勉强密封着。他伸手握住一根连杆,感受着四人齐拉时传来的不均匀的力道和明显的顿挫感。
“不是炉温不够,是风。”林战松开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四人发力,力道时大时小,气息不匀,送入炉内的风自然忽强忽弱。炼钢如烹小鲜,火候差之毫厘,结果谬以千里。”
他弯腰,拾起一根烧黑的木炭,在平整的土地上飞快地勾勒起来。线条简洁而精准,一个带有齿轮、连杆和飞轮结构的机械示意图逐渐呈现。周铁锤和几个老铁匠围拢过来,起初眼神困惑,但随着林战的讲解,他们的眼睛越瞪越大。
“这是……齿轮传动?”周铁锤声音发颤,他年轻时曾在军器监打过杂,见过类似但远不如此精妙的装置,“用畜力或者水力带动这个大轮子,通过这些小齿轮……天爷!这能省多少力气!风还能又稳又足!”
“不错。”林战点头,用木炭点着图纸的关键部位,“关键在齿轮的咬合精度和轴承的润滑。我们需要先做出合格的齿轮。”他看向周铁锤,“周师傅,府里库房还有没有早年存下的硬木?比如铁梨木或者紫檀边角料?”
“有!有!”周铁锤激动得连连点头,“老国公在时,存下不少好木料,有些小料应该能用!”
“好!先暂停炼铁。”林战下令,“集中人手,按照这个图纸,用硬木试制一套齿轮模型。大小规格我都标好了。记住,不求快,但求准!每个齿的间距、角度,必须分毫不差!”
命令一下,匠作院的气氛瞬间转变。迷茫和沮丧被具体的目标和强烈的求知欲取代。木匠被紧急调来,与铁匠们一起研究图纸,挑选木料。锯子、凿子、锉刀的声音取代了风箱的呼啸。林战挽起袖子,亲自参与打磨和测量,他用最简易的圆规和角尺,示范如何保证精度。工匠们起初有些拘谨,但见少主毫无架子,手法娴熟,讲解清晰,便也渐渐放开,不时提出疑问,讨论声此起彼伏。
五天后,第一套硬木齿轮模型组装成功。当用人力摇动主动轮时,从动轮平稳而有力地转动起来,咬合紧密,几乎没有杂音。工匠们围着这个看似简单却蕴含巧思的装置,啧啧称奇。
“接下来,照这个模型,用我们最好的铁,打造铁齿轮。”林战指示道,“锻造时注意火候,淬火要均匀。这是核心,不能有半点马虎。”
又经过三天两夜的反复锻打、淬火、打磨,一套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铁质齿轮终于诞生。安装到改造后的鼓风机上,用一头健壮的骡子牵引。骡子绕着圈子走起来,通过齿轮组变速,鼓风机发出低沉而平稳的轰鸣,强劲的气流持续不断地送入炉膛。
重新点火开炉!这一次,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当观察孔再次打开时,一股炽白的光芒几乎刺伤眼睛!炉膛内的铁水不再是暗红,而是亮得令人无法直视,如同融化的太阳核心,欢快地流动着,表面泛着粼粼的波光!
“成了!这次真的成了!”周铁锤声音嘶哑,热泪盈眶。出铁水,浇入模具,冷却后敲开沙型,一块银灰色、质地均匀、敲击声清越悠长的钢锭呈现在众人面前!
匠作院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学徒们把帽子抛向空中,相互拥抱。老铁匠们抚摸着那块钢锭,如同抚摸初生的婴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庆功宴上,周铁锤端着粗瓷碗盛满的烈酒,走到林战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少主!您这是点石成金的神仙手段啊!这齿轮鼓风机,这炼钢法……俺周铁锤打了一辈子铁,今天才算开了眼!这手艺,够俺们子孙后代吃十辈子!”
林战连忙将他扶起:“周师傅言重了。这不是什么神仙手段,是格物的道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有了更好的‘器’,才能做出更好的‘事’。这钢,只是个开始。”
他没有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太久。第二天,他就召集铁匠和木匠,开始利用新炼出的钢材,打造农具。他画出了曲辕犁的图纸,讲解其省力、深耕的原理;设计了耧车,可以同时完成开沟、播种、覆土;甚至开始构思简易的筒车模型,用于提水灌溉。
当第一批新式曲辕犁送到农工组手中时,赵老伯和几个老农将信将疑地拿到荒废已久的后园空地试用。原本板结坚硬的土地,在加装了钢制犁铧的曲辕犁下,如同被利刃划开的豆腐,翻起深而均匀的泥浪。老农们惊呆了,抚摸着光滑锋利的犁壁,喃喃道:“这……这哪是在犁地,这是在绸缎上绣花呐!”
秋收时节,使用新农具开垦种植的试验田里,金灿灿的稻穗沉甸甸地压弯了腰,产量比往年翻了一番还多。谷仓里堆满了粮食,府内上下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踏实笑容。匠作院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再是绝望的挣扎,而是充满希望的创造。科技的种子,已在这座被围困的府邸中,悄然破土,萌发出充满生命力的嫩芽。林战知道,这星星之火,终将成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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