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担心你回到关中，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人心涣散、危机重重，恐怕难以立足啊！”
墨迁的担心不无道理，最经不起考验的是人心。刘铮在的时候，群龙有首，大家有明确的奋斗目标，可以齐心协力，团结在他的周围；如今他不在，人心不稳，在利益诱惑面前，忠诚难免动摇。曹操此举如同釜底抽薪，直击刘铮的要害。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招妙棋，老曹天下奸雄的称号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但刘铮很快就想开了。他想到了上一世官渡之战中发生的一则故事。
曹操击败袁绍后，从他马车上得到一捆书信，打开一看，竟然全是自己部下私通袁绍的密谋信件。按照他以往的个性，肯定是按图索骥，把这些叛徒杀个干净。但是他没有，而是当众烧毁了信件。有人不解，曹操解释道，袁绍强大，在那种情况下，自己都没有信心打赢他，何况是部下呢？他们不过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情有可原。现在打败了袁绍，自己成了天下最强大的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一举笼络了人心。
曹操的做法给刘铮提供了参考，做人没办法求全责备，做大事者有时候又需要宽宏大量，当然有些底线不能越过。
于是他问墨迁可有人公开向曹操投诚。
墨迁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私下里有多少人与曹操暗通款曲不得而知，但肯定不在少数。”
刘铮淡淡地笑道：“那就不怕，局面并没有失控。”
墨迁意外地望了刘铮一眼，问道：“公子的自信心从何而来？”
刘铮道：“人心不稳，是因为我出现了变数。我们得允许部下存在私心，理解并接受他们为自己的前途考量。我一旦出了意外，原来的组织架构面临着解体重构，这个时候正常的人都会选择自保，所以他们接受朝廷的册封并不过分。只要我重回关中，竖起大旗，马上就会把人心稳定下来，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墨迁点了点头，道：“公子的气度和智慧令人钦佩。我担心的是有人尝到了甜头，欲壑难填，已经准备好了自立，甚至加害于你。”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甚至有极大的概率。但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就是如何才能平安回到关中。
刘铮思索良久，问道：“老先生可有办法帮我把私信送往关中？”
墨迁道：“这个不是问题，我们墨家历来都有自己的通讯渠道，飞鸽传书，可以三天到达关中。”
刘铮道：“我想让许褚带兵前来武关接应，先生以为如何？”
墨迁沉吟片刻，缓缓道：“那公子自己想走哪条道呢？”
看来墨迁已经猜到了刘铮的心思。他微微一笑，答道：“我打算给他们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从汉水溯源而上，经木兰塞，过西城，进入汉中，先生觉得此路可行吗？”
墨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此计甚妙，不过山高路远，耗时甚久，尤其是水路风险较大，需谨慎行事。另外还有其他选择，比如走宛洛古道向北，直插弘农；或者是翻越伏牛山，走老鹳河，直达商洛，公子可以参考一下。“
墨家久居此地，对交通状况的熟悉程度远非刘铮可比。墨迁提供的两条路线肯定比走水路近得多，但是在选择上却需要考量。如果直插弘农，那势必会引起徐晃驻军的注意；而翻越伏牛山，则可以和许褚会合。潜意识是问刘铮你更相信谁。
刘铮思考再三道：“老先生觉得哪一条路更加安全？”
墨迁沉声道：“若论隐蔽性，翻越伏牛山更为稳妥。但是你如果通知许褚前来接应，曹操一定有所防备，很有可能会派出大量的精兵拦截。相比之下，走宛洛古道就有了出其不意的后果。“
刘铮眉宇紧锁，权衡利弊，最终决然道：“那就走宛洛古道，我相信徐公明绝不会有二心的，否则直接投降曹操好了。”
墨迁点点头道：“那我们就按照这个计划准备，等许褚动身来到商洛以后，就派人护送公子出发。”
大方案定了以后，两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墨迁叹道：“人性何其的复杂，公子能洞察人心，实属难得。如果这个时候产生误判，不仅身家性命难保，基业也会毁于一旦。古今多少豪杰都会在关键选择上出问题。老朽虚度春秋六十余年，但是处在公子的位置考量，坦白说也会犹豫不决。希望公子的判断是准确的，能够顺利到达关中，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成就一番大业。”
刘铮道：“其实没那么严重，我们把人心复杂化了。人性其实很简单，大部分都是趋利避害、好逸恶劳，再加上教化的力量，只要不是处于特殊的条件下，还是好人居多。把握住这一点，就能洞察他们的思想，同时也更能明确自己的选择。”
当然刘铮的判断是在当今这个时代，人心相对比较单纯，教化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如果到了什么都被玩坏了的后世，那人心的复杂程度已经没办法以常理来衡量。不仅自私自利，还乖张、戾气、猎奇、残忍。明明路边一只可爱的小猫咪，没有招他惹他，都能被他捉住狠狠虐待，甚至以此为乐。信仰一旦缺失，人远比动物更可怕。
墨迁道：“公子所言极是，人心虽复杂，但根基仍在善恶之间，有规律可循，我们祖先就是太绝对化了，希望人人做到至善至纯，平等博爱，忽视了人心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所以才不会被主流社会所接纳。”
说到这个话题，刘铮也适时的建言道：“没有十全十美的理论和学说，只有适合不适合时代的发展。但如果违背了人性的客观规律，就很难被大众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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