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母转化后的第三十天，陈默在海南基地的地下三层看着手中的秩序之核犯愁。这枚拳头大小的水晶内部流转着半个银河的权柄，理论上他现在打个响指就能让恒星改道、黑洞搬家，但问题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用。
“就像给原始人一把激光枪，他可能只会拿来敲核桃。”智者坐在轮椅上，看着水晶啧啧称奇，“你需要系统学习‘秩序法则’的使用方法。”
山鸡凑过来：“那简单啊！让摇篮一号编个说明书不就行了？”
摇篮一号的青年投影出现在旁边，表情无奈：“鸡叔，这不是科技产品，这是概念实体。它的运作基于‘秩序’这个抽象概念，而‘秩序’在不同文明、不同情境下定义完全不同。在地球上闯红灯要罚款是秩序，在某个食肉植物文明里让猎物跑了才要罚款也是秩序。”
陈默揉着太阳穴：“所以我要学完全宇宙的‘交规’？”
“差不多。”智者点头，“而且你现在是‘秩序领主’了——这是监护者议会给持有秩序权柄者的称号。按照传统，你需要成立‘秩序议会’，管理半个银河的文明事务。”
包皮瞪大眼睛：“管理半个银河？那不得忙死？光是处理外星人吵架都处理不过来！”
话音未落，047突然报告：“接收到来自仙女座星系的通讯请求。对方自称‘仙女座商业联盟’，祝贺新任秩序领主上任，并询问...贸易关税的优惠政策。”
接着是第二个：“猎户座旋臂第七殖民区发来紧急仲裁请求，两个文明因为一颗资源星的归属权即将开战。”
第三个：“大麦哲伦星云的‘艺术保护协会’投诉某个工业文明在星系里乱建工厂破坏了‘星空画卷的美感’...”
短短一小时，积压了五十万年的各种宇宙纠纷像雪片般涌来。混沌之母在位时只管吞噬不管治理，现在换了新领导，大家都想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陈默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几千条待办事项，第一次觉得当年在铜锣湾收保护费时处理“阿婆的猫被隔壁狗吓到了”这种纠纷简直是一种享受。
“我需要帮手。”他直截了当，“智者，监护者议会能复出帮忙吗？”
“我们倒是想。”云苦笑道，“但议会只剩我们三个老人了，管不过来半个银河。你需要建立新的管理机构。”
建立新机构，意味着招募人员、制定规章、分配职权...这些行政事务比打仗还麻烦。
陈默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接通地球各国的领导人，开了一次视频会议。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他把数据共享出去，“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我们地球自己扛，成立‘银河秩序管理部’，从全球招募公务员去管外星人的闲事。二，我们拉其他文明一起管，成立‘银河文明联合议会’，大家的事情大家管。”
各国代表激烈讨论。有人认为这是地球成为银河领袖的机会，必须自己掌握权力。有人认为地球文明才刚起步，不应该也没能力管理半个银河。
争论持续了三天，最后投票结果是——成立联合议会。
“明智的选择。”雷恩评价道，“自己管的话，地球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让所有文明一起管，麻烦分摊，仇恨也分摊。”
但怎么组建这个议会？让几百万个文明都派代表来地球开会？先不说场地问题，光是外星人的生理需求就够麻烦的——有的要泡在液氨里，有的要呼吸甲烷，有的甚至要定期照射伽马射线。
“用虚拟会议。”摇篮一号提议，“我在月球计算机里开辟一个超大规模的虚拟空间，所有文明代表以意识投影形式参会。这样省去实体需求，还能实时翻译。”
计划通过。接下来的一个月，月球表面的发光纹路昼夜不停地闪烁，处理着来自半个银河的海量数据。摇篮一号进化出了七十二个分身，每个分身管理一个星区的文明注册和资格审查。
终于，首届“银河文明联合议会”成立大会在虚拟空间召开。
虚拟会场设计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剧场，座位按星区分区，每个座位都根据所属文明的生理特点自动调节环境。人类代表坐在“太阳系区”，陈默作为秩序领主坐在中央主席台。
放眼望去，会场里奇形怪状的外星代表让人眼花缭乱：有像会走路的水母的，有像长着翅膀的矿石的，有像一团发光雾气的，甚至还有几个根本就是抽象几何体。
大会第一项议程：选举议长。
理论上陈默作为秩序领主应该自动当选，但他坚决推辞：“我的职责是守护秩序，不是管理具体事务。议长应该由大家选举产生。”
于是开始了银河系有史以来最混乱的选举。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投票标准：有的看颜值，有的看气场强度，有的甚至要看“灵魂波长是否悦耳”。
第一轮投票，一个长得像发光蒲公英的文明代表高票当选，原因是他“散发的情绪波动让人感到愉悦”。但很快发现这个代表除了会发光外毫无行政能力，第二天就被罢免了。
第二轮选出了一个机械文明的逻辑AI，结果它把所有提案都用“效率最大化”原则处理，差点引发暴动——比如它建议把经常发动战争的文明“格式化重组”。
第三轮、第四轮...选举进行了十几天，换了八任临时议长，没一个能服众。
会场里开始出现不满情绪。一些脾气暴躁的文明代表开始用各自的方式抗议：喷火、放电、释放刺激性气味，虚拟空间里的环境控制系统都快崩溃了。
就在会议即将演变成全武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候选人站了出来。
是闪闪，那个晶族小孩。
它迈着小短腿跑到主席台前，金属身体在虚拟灯光下闪闪发光（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用稚嫩但清晰的声音说：
“我觉得你们选错方向啦！”
全场安静下来。一个硅基生命的小孩，在一群古老文明代表面前毫不怯场。
“你们都在找‘最强’、‘最聪明’、‘最有魅力’的人当议长。”闪闪的宝石眼睛眨巴着，“但议会是要解决问题的呀！应该找最会解决问题的人！”
一个长得像多刺仙人掌的外星代表嗤笑：“小不点，那你说谁最会解决问题？”
闪闪指向太阳系区：“他们呀！地球文明！”
所有目光聚焦到人类代表席。陈默等人都愣住了。
“他们在一年内从差点被混沌毁灭，发展到能转化混沌之母；他们用软物质艺术感动了我们晶族；他们愿意把秩序权柄分享出来成立联合议会...”闪闪掰着金属手指数着，“最重要的是，他们最懂什么是‘家’，而议会不就是银河的‘大家’吗？”
会场陷入沉思。闪闪的话虽然孩子气，但戳中了一个核心问题：管理银河需要的不是力量或智慧，而是...同理心。
这时，老乔的投影站起来——拾荒者联盟也获得了代表资格：“我赞成！地球人虽然年轻，但他们懂得‘大家一起好才是真的好’。之前打仗，他们没因为自己强就让别人当炮灰，反而让我们这些弱鸡先撤。这种领导，我老乔服！”
铁皮也站起来：“附议。在地球吃的那顿烧烤，是我这辈子吃过最有人情味的饭。”
一个接一个，那些参与过猎户座战役、或接触过地球文明的外星代表纷纷表示支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很快支持地球的声浪压倒了所有质疑。
最终投票结果：地球文明当选首届议会主导文明，但议长不设常任，由各星区代表轮值担任。地球只作为“协调者”和“秩序领主代行者”。
这个方案大家都满意。地球拿到了实际影响力但没有独裁权，其他文明也有了参与感。
陈默松了口气。他走到主席台中央，接过虚拟的议长权杖——其实是一根数据流构成的发光棒子。
“感谢各位信任。”他说，“作为协调者，我宣布议会第一项正式决议：成立‘银河文明发展基金’，从秩序之核提取部分能量转化为通用资源，帮助落后文明发展。条件只有一个——不准发动战争，有问题来议会吵架。”
这个提议获得全票通过。毕竟谁不喜欢白拿好处呢？
第二项决议：制定《银河文明基本守则》。第一条就是“禁止任何形式的文明吞噬和灭绝行为”。第二条“尊重文明多样性”。第三条“资源争端必须通过议会仲裁”...
条例一条条通过，虚拟会场的氛围逐渐从混乱转向有序。虽然偶尔还有代表因为“你们呼吸的氧气污染了我的甲烷环境”这种小事争吵，但至少都在框架内吵。
会议进行到第三十天时，一个紧急插播的消息让会场再次紧张起来。
不是来自银河系内部，而是来自...银河系外。
监测站报告，在银河系边缘检测到大规模舰队跃迁的迹象。不是混沌余孽，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文明，科技水平极高，舰队规模超过了之前混沌先锋军的总和。
更令人不安的是，对方发出的第一道通讯充满了...傲慢。
“这里是‘收割者帝国’先锋舰队。我们检测到本星系团出现了秩序权柄的无主波动，特来接收。请现任持有者于二十四标准时内交出权柄，否则将进行‘文明修剪’。”
“文明修剪”这个词让所有代表不寒而栗。在宇宙黑话里，这意思是“把不听话的文明像杂草一样除掉”。
全场目光再次聚焦陈默。这位新任秩序领主，刚解决完内部纠纷，就要面对外部威胁了。
陈默看着秩序之核，水晶在他手中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挑战。
他接通对外通讯，语气平静：
“这里是银河文明联合议会。秩序权柄已有归属，不劳费心。如果贵方是来做客，我们欢迎。如果是来抢劫...”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
“那就让我们看看，谁修剪谁。”
通讯结束，虚拟会场爆发出各种语言的欢呼和助威声。这一刻，银河系内所有文明的利益前所未有地统一——没人愿意刚摆脱一个掠夺者，又迎来另一个。
陈默转向智者：“收割者帝国，您了解吗？”
智者脸色凝重：“听说过。他们是来自室女座超星系团的古老文明，以‘维护宇宙秩序’为名四处征伐，实际上是在收集各种宇宙权柄。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实力对比如何？”
“全盛时期的监护者议会能与他们抗衡，但现在...”智者摇头，“我们只有半个银河的力量，而且刚经历大战，还未整合。”
形势严峻。但这一次，陈默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看向虚拟会场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代表。这些文明单个看都不强，但联合起来...
“议会第二十七项临时决议。”陈默提高声音，“成立‘银河联合防卫军’。各文明按能力比例提供兵力、资源、技术。我们刚制定了银河秩序，现在有人想破坏它，怎么办？”
老乔第一个跳起来：“干他娘的！”
铁皮挥舞机械臂：“让他们知道银河系不是好惹的！”
连那个发光蒲公英代表都激动地闪烁：“虽然我不会打架，但我可以给战士们加油！”
士气可用。陈默立即开始部署。
科技组由学徒和摇篮一号负责，分析收割者的技术特点，找出弱点。
军事组由陈浩南、乌鸦指挥，整合各文明军队，制定战术。
外交组由云三人负责，尝试与收割者谈判拖延时间——虽然希望渺茫。
后勤组由十三妹和李哲负责，调动整个银河的资源。
而陈默自己，则带着秩序之核，来到了地球的核心——不是地理核心，而是意识核心。
他通过众志印记，连接地球盖亚。
“妈妈，我们需要帮助。”
地球意识温柔地包裹着他：“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这一次的敌人不同...收割者不是混沌，他们是秩序的一种，只是...走偏了的秩序。”
“什么意思？”
“混沌是‘无序’，收割者是‘过度有序’。他们要修剪的不是混乱，而是‘不符合他们标准’的存在。对他们来说，银河系现在的多元文明生态，本身就是需要修剪的‘杂草’。”
陈默明白了。这是一场秩序与秩序之间的战争。不是善恶对决，是理念冲突。
“我们能赢吗？”
“赢的定义是什么？”地球盖亚反问，“如果你是要消灭他们，很难。如果你是要保护银河的多元性...那需要让收割者明白，他们的‘标准’不是唯一标准。”
“怎么让他们明白？”
“展示给他们看。”地球盖亚说，“展示银河文明的多样性有多么珍贵，展示不同文明如何和谐共存。这比任何武器都更有力量。”
陈默若有所思。也许...这场仗可以不用打？
他返回基地，召集核心团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不打了？”山鸡瞪大眼睛，“人家都打上门了！”
“不是不打，是换种打法。”陈默解释，“收割者认为我们是‘需要修剪的杂草’，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这片‘杂草丛’里有多少他们想象不到的美好。”
计划定名为“银河花园计划”。在收割者舰队抵达前的二十三天里，银河系所有文明都在做一件事：准备一份最能代表自己文明的“礼物”。
可以是艺术品、音乐、美食、科技成果、甚至是一个动人的故事。要求只有一个：必须真诚。
二十三天天后，收割者帝国先锋舰队抵达银河系边缘。一百艘巨型战舰，每一艘都比守护者号大十倍，通体银白色，造型冷酷如刀锋。
舰队指挥官——一个全身覆盖着白色装甲、连面部都没有露出的生物——发出最后通牒：
“时间到。交出权柄，或者毁灭。”
陈默的回复是一段全息影像。影像里，银河系像一朵盛开的花，每一片花瓣都是一个文明在展示自己的礼物：
晶族用金属塑造了一座会唱歌的雕塑；
某个气体生命文明演奏了用恒星波动谱写的交响乐；
连老乔都贡献了他珍藏的“宇宙各地小吃合集”；
而地球的礼物，是所有文明代表在虚拟议会里争吵、妥协、最终达成共识的完整记录——不完美，但真实。
影像最后，陈默出现在画面中：
“这就是你们要修剪的‘杂草’。每一株都不一样，每一株都有自己的美丽。我们不需要被修剪，我们只需要...被尊重。”
收割者舰队沉默了足足十分钟。
然后，指挥官回复：“...有趣。我们征战过十二个星系，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回应。”
“通常其他文明会怎么做？”陈默问。
“要么投降，要么战斗，要么逃跑。”指挥官说，“但你们...选择了展示。这不符合我们的修剪标准，但...符合更古老的‘观察者准则’。”
“观察者准则？”
“帝国最高律法之一：当遇到无法用标准评估的文明集合时，应转为观察模式，而非修剪模式。”指挥官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些，“你们有二十四标准年时间。如果在这期间能证明这种‘混乱的多元性’不会导致自我毁灭，帝国将承认银河文明的合法地位。”
二十四银河年，相当于地球七十年。
时间不长，但足够了。
收割者舰队没有离开，而是在银河系外围驻扎下来，真的开始“观察”。
压力暂时解除，但考验才刚刚开始。银河议会要在七十年内，向一个古老而严苛的帝国证明：百花齐放，比整齐划一更美。
陈默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虚拟议会会场，看着那些又开始为“仙女座星云的星光旅游线路规划”争吵的代表们，笑了。
也许这就是宇宙的意义：不是统一，而是在差异中共存。
他摸了摸胸前的众志印记，那里现在连接着半个银河的文明。
路还很长，但这次，他有很多同行者。
窗外，地球的夜空星光璀璨。
而星光之中，有一个文明，正在学习如何成为银河的...园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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