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襄的提议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潘学斌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临时联盟”、“互助协议”，这些词汇在孤立对抗镜魔与古典派压力的当下，显得格外诱人。灵寂之地广袤莫测，除了“守拙园”那样的古典派聚集地，必然还存在着其他形态、其他理念的灵魂势力。若能在镜魔这个共同威胁下，寻得一二助力，哪怕是暂时的、基于利益的合作，对星光共同体而言也是雪中送炭。
但，谈何容易？
“王先生，联盟之议，固然诱人。”潘学斌隔着屏障，与王世襄的意念沟通，“然灵寂之地混乱无序，各方势力意图不明，信任更是奢侈。我哋初来乍到，根基未稳，何以取信于人？又以何为筹码？”
王世襄推了推虚拟眼镜，笑容依旧温和睿智，眼神却更加明亮，仿佛就在等这个问题。
“潘先生思虑周全。信任确实难建，尤其是在这死后世界，执念丛生。”他语气平缓，条理清晰，“但正因如此，基于‘共同利益’和‘清晰规则’的临时协议，才更具可行性。不需要深厚的感情基础，只需要明确的‘目标’、‘付出’与‘回报’，以及……确保协议执行的‘约束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筹码……你们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筹码。”
“我们？”周星驰的光团好奇地扭动。
“没错。”王世襄的目光扫过山谷内那些奇特的融合景象，“你们所代表的，是一种极其罕见且具有潜力的‘跨文化、跨规则融合与创造’能力。你们能在金庸先生的文气宝地中开辟出自己的领域，能‘编程’文化，能制造出让镜魔都难以理解的‘矛盾能量球’。这种能力，对于那些同样面临镜魔威胁、或自身发展遇到瓶颈、或单纯对‘新规则’好奇的存在来说，可能极具价值。”
“例如？”潘学斌追问。
王世襄略作沉吟：“我游荡时，曾感应到几处特别的气息。一处，似有强烈的‘秩序’与‘法度’意念，但又与冯其庸先生的古典文气不同，更偏向于……某种‘律法’或‘契约’精神，其存在似乎也在对抗混沌侵蚀。另一处，则弥漫着浓厚的‘匠气’与‘创造欲’，但好像被困在了某种‘完美主义’的循环里。还有一处，气息比较……跳脱，充满‘游戏’与‘冒险’精神，但也因此显得不够稳定。”
他看向潘学斌：“或许，你们可以尝试与这些‘气味相投’或‘需求互补’的存在接触。以你们的‘融合创造’能力作为技术或服务支持，换取他们的‘秩序庇护’、‘匠造资源’或‘冒险情报’。协议可以限定范围、时限和目标，一旦完成或一方违约，联盟自动解除。这样，风险可控。”
这简直像是在规划一场商业合作或外交谈判。王世襄的思路清晰务实，毫无文人常见的迂腐或空想。
“王先生似乎……对此道颇有研究？”黄沾的意念带着探究。
王世襄坦然一笑：“生前搞古建保护和民俗研究，少不了跟各方打交道，上至庙堂，下至市井，三教九流，都得接触。既要坚持原则，又要懂得变通，在规则内寻找灵活的空间，在合作中达成各自的目标。这灵寂之地，虽然光怪陆离，但某些道理，或许是相通的。”
他这番自白，倒让众人对他多了几分理解。这位爷确实不是书斋里的学者，而是个接地气、懂实务的“玩家”和“实践家”。
“那么，王先生自己呢？”潘学斌目光如炬，直视王世襄，“您游历广泛，见识渊博，又主动提及此事。您在此事中，欲扮演何种角色？又希望得到什么？”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王世襄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当这个“牵线人”或“战略顾问”。
王世襄的笑容加深了些，眼中闪烁着一种学者发现新课题般的兴奋光芒：“我？我只是个研究者，一个‘文化现象’的观察者和记录者。你们这个‘星光共同体’，以及你们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在我看来，是灵寂之地千百年来未曾有过的一场‘大型社会文化实验’！这太有趣了！我想亲眼见证，甚至……在符合我个人研究兴趣和道德准则的前提下，适度参与、引导，观察其发展脉络。”
他顿了顿，语气真诚：“至于我希望得到什么……完整的研究数据，独特的文化样本，以及参与创造一段‘历史’的满足感。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作为‘特使’或‘顾问’，利用我的游历见闻和沟通技巧，帮助你们筛选、接触潜在的合作对象，起草协议框架。当然，如果协议达成，我也希望能获得相应的‘知识共享’权限，以及……你们实验过程中一些有趣的‘边角料’作为研究标本。”
他的诉求明确而“学术化”，甚至有些纯粹得可爱。要数据，要样本，要参与感。这对于星光共同体而言，成本似乎不高，却可能换来一个熟悉灵寂之地情况、沟通能力强的“外交人才”。
潘学斌与高进、倪匡、楚原等核心成员快速交换了意念。高进的概率计算显示，与王世襄有限度合作，风险较低，潜在收益较高。倪匡认为此人思维开阔，不拘一格，可堪一用。楚原则慢悠悠地表示：“多个睇戏嘅角度，都唔错。”
“可以。”潘学斌最终做出决定，“欢迎王先生作为我哋嘅‘特别顾问’，协助处理对外联络与协议事宜。具体权限与知识共享范围，稍后详定。”
“太好了！”王世襄抚掌而笑，仿佛接到了心仪的研究课题，“那么，事不宜迟，我们是否可以先拟定一个初步的‘合作筛选标准’和‘协议模板’？比如，优先接触哪些特质的对象，协议中必须包含哪些保障条款，违约的代价是什么……”
他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开始滔滔不绝地提出各种设想，从“灵魂契约的能量公证方式”到“跨规则文化转译的注意事项”，思路之缜密，考虑之周全，令人叹服。麦皓为甚至听得两眼放光（意念显化），觉得找到了技术层面的知音。
就在众人围绕王世襄的提议展开热烈讨论，开始规划“临时联盟”蓝图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王世襄之前提及的那个“充满‘游戏’与‘冒险’精神”的区域方向——
灵寂之地的混沌光影中，一道迅捷如电、轨迹飘忽不定的意念流，如同恶作剧的流星，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山谷领域的方向“流窜”而来！
这道意念流本身并不强大，却散发着一种玩世不恭、肆无忌惮的“乐子人”气息，仿佛纯粹是为了找点刺激或好玩的事情。它所过之处，搅动得周围的混沌能量都有些不稳。
更麻烦的是，在这道“乐子人”意念流的后方，远远地，似乎还跟着几道更加凝实、散发着不悦与追缉意味的意念波动，如同追捕淘气孩子的家长。
“乐子人”意念流似乎发现了山谷领域这个“新玩具”，速度猛地一提，带着一种“哈哈发现好东西了”的欢脱情绪，径直朝着屏障撞来！它没有任何攻击意图，纯粹就是……想进来“玩玩”！
“警告！检测到高速未知意念体接近！意图不明！能量性质……混乱且具有高度‘侵扰性’！”麦皓为的监控系统再次发出警报。
众人立刻从联盟讨论中惊醒，看向屏障外。
只见那道轨迹风骚的意念流已经冲到近前，隐约能“听”到其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少年般清亮又带着顽皮的笑声：
“咦？呢度有个新嘅‘副本’？睇落好有趣喔！等我闯下关先！”
话音刚落，那意念流竟然不闪不避，也不尝试沟通，就这么以一种近乎“蛮横”又“灵巧”的姿态，朝着屏障上某个因为之前镜魔事件而刚刚修复、还略显薄弱的节点，一头“钻”了进去！
滋啦——！
屏障发出一阵轻微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声音，竟然真的被它强行“挤”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卧槽！边个咁冇礼貌乱闯私宅啊！”周星驰大叫。
那“乐子人”意念流已然钻进山谷，在空中一个急转弯，显化出一个模糊的、如同街头滑板少年般的虚影，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周星驰等人的无厘头造物时，更是兴奋地“哇”了一声。
“好玩！呢度真系好多奇怪嘢！”
就在这时，追在它后面的那几道凝实意念也赶到了屏障外，为首的一道散发着沉稳又带着无奈的气息，一个温和但不容置疑的中年男声响起：
“阿仔！唔好再乱跑啦！快啲出嚟！同人道歉！”
那“乐子人”虚影（似乎是个少年魂灵）吐了吐舌头（意念模拟），不但没出去，反而朝着山谷深处，潘学斌工棚的方向，一溜烟地“滑”了过去！
“睇你追唔追到我！”
王世襄看着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哭笑不得，低声对潘学斌道：
“潘先生，看来我们的‘临时联盟’计划，可能要提前迎来第一位……不那么按常理出牌的‘潜在合作对象’了。”
“如果我没感应错，外面那位追来的先生，应该是**已故的着名音乐人、电影人、‘鬼才’——**陈勋奇**先生。而里面这个调皮鬼……”王世襄无奈一笑，“多半是他那位同样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以跳脱不羁风格着称的儿子，**陈开心**的灵魂吧。”
“这下，可真是‘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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