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绸,一点点裹紧悦来客栈的飞檐。天字房里,烛火已燃到灯芯末梢,橘红的光忽明忽暗,将帐幔上绣的缠枝莲影投在床榻上,晃得人心神不宁。云月漓蜷在锦被里,指尖把床单捻出了几道白印——这已是她第七次翻身,枕头被眼泪浸得发潮,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裹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闷。
白天街上的画面总在眼前撞:那瘦高个地痞撞过来时,衣料上的汗味还飘在鼻尖;她没来得及反应,掌心就窜出一股热流,紧接着就是“砰”的闷响,地痞像断线的风筝砸向馄饨摊,汤水溅起的声音、周围人倒抽冷气的声响,还有孩童被吓哭的呜咽,混在一起扎进耳朵里。这场景太像三年前的恶人谷了——那时她想救被追杀的少年,指尖刚触到刀刃,半面土墙就“轰隆”塌了,少年望着她的眼神,从感激变成了惊恐,像看一个怪物。
“为什么总这样……”她把脸埋进枕头,柔软的鹅绒吸走了哭声,却压不住喉间的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摸向怀里的月亮法杖,杖身是千年暖玉所制,贴着胸口时还带着一丝温,顶端的月形宝石泛着淡银光晕,像爷爷从前揉她头顶的手,轻轻蹭着她发颤的脊背。“爷爷要是知道,又要皱着眉说我毛躁了……”她的声音细得像蚊蚋,眼泪顺着眼角滑进枕芯,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
就在这时,一阵呜咽声顺着窗缝钻了进来。
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像晨露从竹叶上滚落,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绕过烛火的噼啪声,穿过窗外夜虫的低鸣,直直扎进她的耳朵里。不是野猫的春啼,也不是野狗的哀吠,更像刚出生的小兽被猎人伤了腿,每一声都裹着撕心的痛,还混着一缕清冽的气息——是月华草的香,和她小时候在爷爷药庐里闻过的一模一样,淡得几乎抓不住,却让她的心莫名一揪。
云月漓的哭声猛地顿住,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颤了颤,她猛地撑起身子,侧耳往窗棂凑。帐幔被带起的风拂开,烛火晃了晃,映得她眼底的迷茫褪了些,多了几分警觉。“是谁在哭?”她对着空房间小声自语,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法杖——那是她天生的感应,对“悲伤”与“求救”的信号,比族里任何一个人都敏锐。七岁那年,她就是凭着这感应,在后山密林中找到受伤的夜莺,哪怕奶奶说天黑有山魈,她还是攥着衣角跑了半里地。
窗外的天浓得化不开,院子里守夜的伙计靠在廊柱上打盹,手里的灯笼晃着昏黄的光,梆子声“咚”地敲了一下,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云月漓其实怕黑——小时候听族里的长老说,黑夜会藏着吞灵气的邪祟,可一想到那呜咽声里的痛苦,想到或许有个小生命正缩在某个角落发抖,她的腿就忍不住往床边挪。
“不行……得去看看。”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指尖蹭到未干的泪,凉得让她打了个轻颤。她把月亮法杖抱得更紧,杖身的光晕似乎亮了些,像给她递了点底气。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时,她还特意顿了顿,确认没发出声响,才凑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瞧——伙计的头一点一点的,口水快滴到衣襟上,正是避开的好时机。
她屏住呼吸,像只受惊的小鹿贴着墙根溜过去。裙摆扫过台阶时,一片落叶“沙沙”响,她吓得立刻僵住,直到看见伙计只是翻了个身,才松了口气,顺着客栈后的小巷往镇子西边走。月亮法杖的光晕被她用袖口遮住大半,只露出一点微光,刚好照亮脚下的石子路,免得她踩进积水里。
越往西边走,竹腥味就越浓。白天来这时,阳光穿过竹叶洒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可此刻的竹林却透着股瘆人——月光像霜似的铺在竹枝上,把叶子染成淡青色,风一吹,竹影就在地上晃,像无数只枯瘦的手在抓挠。“沙沙——沙沙——”竹叶摩擦的声音被夜放大,偶尔还有夜鸟扑棱翅膀的声响,吓得云月漓猛地攥紧法杖,掌心沁出了汗。
她的心跳得飞快,每走三步就会停下侧耳听,大眼睛警惕地扫过竹丛深处——生怕再跳出像白天那样的地痞,或是长老说的邪祟。可那呜咽声越来越清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像一根细细的银线,一头拴在她心上,牵着她往前挪。她咬了咬下唇,把法杖的光晕调亮了些,淡银色的光在竹间散开,终于让她看见,前方那片被踩倒的竹丛里,缩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正随着呜咽声轻轻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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