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离开荒原,进入南部丘陵地带已三日。
植被开始丰茂起来,空气中北境的肃杀与焦土气息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湿润泥土与草木的清新。但这种生机勃勃之下,暗藏的危险并未减少——变异生物的形态更加多样,偶尔还能发现被遗弃的村庄废墟,墙面上残留着诡异的蚀刻痕迹。
云月漓坐在行进的车厢内,手掌轻覆在林焰儿额前。这几日,她每天都会花大量时间,用“心钥”之力尝试与林焰儿体内的寂灭之炎进行更深层的沟通。
起初,她的意识如同撞上一堵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高墙,灼痛与暴戾几乎要将她的感知撕碎。但云月漓没有退缩,她想起慕容璇所说的“倾听”与“理解”。她不再试图强行安抚或对抗,而是像观察一条湍急的河流,先找到它的节奏。
“心钥”之力化作最纤细的感知触须,在狂暴的火焰能量边缘游走,不侵入核心,只是观察、记录。渐渐地,她开始捕捉到一些“规律”——火焰的涌动并非完全混乱,而是有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时而如火山喷发般暴烈,时而如地脉暗流般沉寂。在这韵律中,她还感知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林焰儿本身的意识碎片,如同被风暴困在孤岛上的微弱烛火。
今天,当她的感知再次探入时,情况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狂暴的火焰似乎“熟悉”了她的存在,排斥感略有减弱。云月漓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心钥之力凝聚成一缕温暖而坚定的“意念”,不是对抗火焰,而是尝试与那微弱的意识烛火建立连接。
“焰儿……能听到我吗?”
没有语言回应,但她“感觉”到那烛火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混杂着灼痛、迷茫、以及……深藏不屈的情绪片段,顺着心钥之力的连接,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
(热……好热……控制不住……不想伤害……漓儿……玲姐……)
破碎的意念如同冰雹砸在云月漓的心湖上,激起阵阵涟漪。她强忍心中的酸楚,将更多安抚与鼓励的意念传递过去:“坚持住,焰儿。我们在想办法,一定会救你。你不是一个人。”
那微弱的烛火又闪烁了几下,传递出一丝依赖与疲惫,随即沉寂下去,仿佛这点交流已耗尽了全部力气。但云月漓能感觉到,林焰儿体内那最核心的一丝生命本源,似乎因为这次短暂的连接而稍微稳固了一丁点。
更让她惊讶的是,在完成这次深度连接尝试后,她自身对“心钥”之力的理解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仿佛能更清晰地“看”到周围事物的“情绪底色”——车厢木板的沉稳“记忆”,石玲因担忧而散发的焦躁波动,甚至远处树林中某些小生物单纯的觅食意念。
这能力……在成长,在深化。不仅仅是感知和轻微影响,似乎正在向更本质的“理解”与“共鸣”迈进。
“漓儿?”石玲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你脸色不太好,又消耗太大了?”
云月漓摇摇头,反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不,我好像……和焰儿说上话了。虽然只是一点点。”她将方才的感应简要说了一遍。
石玲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这鬼火焰……到底要怎样才能彻底解决。”她握紧拳头,“那个慕容璇,到了黄金港要是拿不出像样的方案……”
“她会拿出来的。”云月漓望向窗外慕容璇骑马巡行的背影,目光复杂,“因为她需要我们,正如我们需要她。”
午后,车队进入一片被当地人称为“雾影林”的古老林地。树木高大参天,枝叶遮天蔽日,林间弥漫着终年不散的淡白色雾气,能见度不足五十步。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商队向导,在这里也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
慕容璇下令全队提高警惕,护卫们的弩炮上弦,魔法师也撑起了小范围的预警结界。
云月漓的心头莫名萦绕着一丝不安。她的“心钥”之力在这种充满自然灵性的环境中变得更加敏锐,但此刻感知到的,除了森林本身的古老沉静,还有一种……不和谐的“空洞感”,如同完美的画卷上被人用刀挖去了一小块。
“有东西在附近,”她低声对石玲说,“不是野兽……那种感觉很‘空’,很刻意。”
石玲立刻抓起塔盾,神色紧绷:“‘瞳’?”
“不确定,但很像。”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前方开路的一辆轻型装甲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右急转,狠狠撞上了一棵巨树!与此同时,左右两侧浓雾中,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直取车队中段!
但这一次,袭击者的手段更加诡异——他们没有直接攻击护卫,而是将一些拳头大小、表面布满复杂纹路的金属球体掷向车队的关键节点。金属球体落地后并未爆炸,而是迅速展开,释放出强烈的能量干扰波纹!
嗡——!
刺耳的嗡鸣声响彻林间,商会魔法师撑起的预警结界瞬间剧烈波动,变得明灭不定。更致命的是,所有依靠魔导核心驱动的车辆,包括弩炮和部分照明设备,都出现了运行滞涩甚至短暂失灵的情况!
“干扰装置!是专门针对魔导设备的袭击!”慕容璇的厉喝在雾气中传来,“护卫队,切换备用能源!弓箭手准备!”
然而袭击者的行动极其迅捷专业。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四名身着暗灰色作战服、面具覆脸的“瞳”组织刺客,已如同离弦之箭,目标明确地扑向云月漓所在的车厢!为首者,正是之前在荒原峡谷遭遇过的那名手持暗紫长剑的首领!
“果然又是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杂碎!”石玲怒吼一声,从车厢中跃出,塔盾重重砸在地上,土黄色光芒暴涨,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挡住两名刺客的第一波突刺。
但另外两名刺客,包括那名首领,却以诡异的身法绕过了石玲的防御范围,一左一右袭向车厢!
云月漓没有犹豫,星辉长枪在手,从车厢另一侧闪身而出。枪尖星芒流转,一记“星辉刺”直取左侧刺客咽喉。那刺客身形急停,手中一对短刃交叉格挡,竟硬生生架住了这一枪,但星辉之力顺着兵器传导,让他闷哼一声,后退半步。
而右侧的首领,长剑已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斩至!这一次,云月漓没有选择硬拼。心钥之力全开,她“看”到了对方剑势中能量流转最集中的几个节点,也“听”到了那冰冷虚无的“程序感”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执行者本身的专注波动。
她脚步轻旋,星辉长枪以一个看似险之又险的角度贴地扫出,并非攻向首领,而是扫向他即将踏足的地面一片看似寻常的落叶!
枪尖星辉触地瞬间,云月漓的心钥之力同时爆发——不是攻击,而是将自身对战局的“理解”与“判断”,混合着一丝坚定的“误导”意念,通过星辉与地面的接触,如同涟漪般向着首领的方向扩散而去!
首领的脚步在即将踏上那片落叶的瞬间,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这迟疑不到零点一秒,却让他的剑势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原本完美的攻击节奏出现了一个几乎不可察的破绽。
云月漓要的就是这一瞬!
枪随身转,星辉长枪借着扫地的余势划出一道弧光,从一个首领绝未预料的角度斜挑而上,直刺其因节奏微乱而暴露出的肋下空当!
首领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这一枪的角度和时机,精准得可怕,仿佛完全预判了他的行动。他不得不临时变招,长剑回撤格挡。
铿!
枪剑再次相交,但这一次,云月漓感觉到的压力小了许多。并非对方力量减弱,而是她似乎开始能够“读懂”对方攻击的部分模式了。
“成长速度……超出预计。”首领冰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但,无用。”
他剑势猛然一变,暗紫色剑气不再追求极致的锋锐,反而变得黏稠沉重,如同沼泽般缠绕上来,试图限制云月漓灵活的身法。同时,他左手指尖快速结出一个奇特的手印,一股无形的精神压迫感如同重锤般砸向云月漓的意识!
这是不同于纯粹能量攻击的精神层面压制!
云月漓只觉头脑一沉,眼前的景象似乎都扭曲了一瞬。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她体内那刚刚有所进益的“心钥”之力自主运转起来,仿佛一层柔韧的薄膜,护住了她的意识核心。那精神重锤砸在“薄膜”上,虽然让她脸色一白,却未能造成实质性的眩晕或失控。
她咬紧牙关,星辉长枪上的光芒更加凝聚,心钥之力不再仅仅用于感知和防御,而是尝试着反向“渗透”——她要“听”清楚,这精神压制背后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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