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白日里人声鼎沸的纳布卡村区(曾经的纳布卡村)终于恢复了宁静。
在镇长的特意安排下,园区在常规闭园后为亚历克斯一行人开启了特殊的夜间参观通道。
没有了熙攘的游客,整个村落沐浴在清冷的月光和自动储能路灯散发出的柔和光晕下显得格外静谧,甚至带着一丝不真实的梦幻感。
“有变化,但真的保留的很好……”
亚历克斯环顾四周,那些刻意保留或复原的旧时农舍、谷仓、打铁铺,在精心设计的照明下勾勒出与记忆中相似的轮廓,却又处处透着不同。
“以前,这里可没有这些能自己发光的路灯。
一到晚上整个村子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零星几家窗户里透出豆大的油灯光芒。
蜡烛在当时,即使是对我们家来说,也是很稀罕的贵重东西。”
他的声音带着遥远的回忆,向紧紧挽着他手臂的糖豆轻声述说:
“小时候,为了晚上也能看点书,我就等到夏天,跑到村子边的草丛里,抓那些闪闪发光的萤火虫。
抓到了就小心翼翼地放在用薄纱布缝成的小袋子里。那样晚上就能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勉强看清书上的字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勾勒出一幅充满童真与艰辛的往日图景,让糖豆听得入神,仿佛能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孩,在夏夜的草丛中追逐微光的背影。
“话说回来,这种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像是以一个外来的旁观者身份,来回顾和审视我自己那遥远的前半生。”
他挽着糖豆,如同最寻常的游客,却又以主人的视角轻声为自己的爱人讲解着这里的每一处角落所承载的过去。
他指着村口那棵如今被护栏保护起来的大橡树:
“我三岁的时候,就在那棵树底下,用树枝在泥地上,跟着村里唯二认字的老约翰开始尝试读书写字。”
又指向一片如今被开辟成小广场的空地:
“四岁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身体里有股奇怪的能量流动,就躲在这里,偷偷尝试着调动那些看不见的元素进行最粗浅的修炼,结果第一次就把自己弄得头晕眼花。”
“到了五六岁,认识的字多了些,看的杂书也多了,脑子里就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开始动手搞一些小的发明创造。
比如想做个风车,或者改良一下家里的炉灶……
结果嘛,十次有五六次是把东西搞坏,或者弄得一团糟,然后就被我老爹气得拎着鞋底,摁着一顿好揍。
他总说我不务正业,异想天开,却也不真的阻止,只是在我坏事之后给予教训……”
一行人缓缓行走在复原的村道上,最终在一处依然传来潺潺水声的小型水力磨坊前驻足。
磨坊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维护得很好,水轮在溪流的推动下缓缓转动。
亚历克斯凝视着这座磨坊,眼神变得深邃,发出了一声悠然的叹息。
“你们……连这个都保留下来了么?”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身边的讲解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陪同的是一位年轻的穿着得体制服的讲解员。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群“特殊游客”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镇长亲自交代必须恭敬陪同的“大人物”。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高大英俊的男士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尤其是他为身边那位美丽白发少女所做的讲解,如同亲历。
“是的,先生。根据我们的考证和历史记录,这座水力磨坊,正是勇者亚历克斯殿下在幼年时代亲手设计并参与建造的。
您看,虽然旁边的纳布卡河其实只是一条水量不大的小溪流,但是勇者大人通过设计并建造了一整套精巧的堤坝和水渠系统,成功地积蓄和引导了水力,从而顺利地推动这盘石磨运转。
这在当时,是非常超前且精妙绝伦的设计,充分展现了勇者大人自幼便展现出的非凡智慧。”
讲解员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着亚历克斯。
听着对方那如临其境的描述,一个惊人的猜测已经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他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激动得几乎要颤抖,但强大的职业素养和对“勇者大人一定有自己的深意”的笃信,让他强行按捺住了所有的情绪,脸上依旧保持着专业而平静的微笑。
他甚至开始联想:两周前,帝国广播电台播放的对勇者大人的专访里,他亲口提及自己已经组建了家庭!
那么,这位被他如此温柔对待、亲密挽着的白发少女,难道就是……勇者的妻子?!
这个念头让讲解员的心脏狂跳,但他依旧不动声色。
他只是更加专注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同时在心里暗暗咂舌:
他知道,今晚过后,或许不需要太久,一旦这个消息(或者说猜测)在镇子里悄悄传开,接下来整个西西迪斯镇未来的茶余饭后,恐怕连着好几天都会变得‘不太平’了!
人们会疯狂地讨论、猜测、求证……
亚历克斯似乎没有注意到讲解员内心的波澜,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磨坊和那条记忆中的小溪上。
片刻的沉默后,他轻轻握紧了糖豆的手:
“走吧,糖豆。我们去……我父母,也是我们父母,永远睡下的地方。”
糖豆闻言,心头一紧。
她立刻更用力地攥紧了亚历克斯宽厚的手掌,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同时将脑袋紧紧靠在丈夫结实的手臂上,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极力传达着自己的理解、支持与深切的爱意。
妻子熟读那本被无数人奉为经典的 《勇者圣言录》 ,了解世上流传的几乎所有关于勇者亚历克斯的生平故事。
更重要的是,她还上过由贤者尤利西斯亲自开设的 【勇者史】 课程。
那位几乎见证了亚历克斯整个崛起历程的大学者,在课程中补充了太多官方记载之外的真实而细腻的细节。
因此,糖豆比绝大多数人都更清楚地知道,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这位被世人敬仰的勇者,此生最大的遗憾与最深的亏欠,就是对他的父母。
自他十三岁那年毅然决定替父从军,踏上抗击魔族的残酷征途之后,直至第一次大陆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漫长的岁月里,他再未有机会与父母见过一面。
所有的联系都依靠着时断时续跨越战火的书信往来。
期间,因为战事的激烈、路途的阻断,通信曾中断过数次,最长的间隔甚至达到数年之久。
他只能在信中报平安,诉说思念,却无法承欢膝下,无法在父母日渐老去时侍奉左右。
最终,希尔夫妇——勤劳朴实的铁匠父亲和温柔坚韧的母亲,在战争胜利前夕于自家屋后那片他们最喜爱的枫叶林中与世长辞。
他们甚至没能亲眼看到儿子凯旋的那一天。
街坊邻居们感念勇者的付出,也尊重希尔夫妇生前的意愿,将他们安葬在了后山向阳坡上的一处枫树下。
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纳布卡村,可以看到他们守护了一生的家。
亚历克斯一行此刻要去的,就是那里。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村中小径上。一行人默默前行,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这段路,对亚历克斯而言,走得比任何一场恶战都要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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