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天道屏障如同一个巨大的、倒扣的琉璃碗,将残破的青云宗与外界彻底隔绝。碗内,是劫后余生的惶恐与一片亟待重建的废墟;碗外,是百里魔云环伺,杀机暗藏。三年之期,如同一柄悬于每个人头顶的利剑,无声地切割着时间,也切割着希望。
最初的混乱与绝望之后,一种近乎本能的自保与求生欲,开始在所有幸存者心中萌芽、滋长。而当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所有的常规手段都显得苍白无力时,人们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两个创造了奇迹、或者说,带来了最后一线奇迹可能的人——
陈闲,与林凡。
主峰废墟旁,临时搭建的议事棚内(原本的大殿已彻底毁坏),几位勉力支撑的执事长老与一些尚有行动能力的核心弟子聚在一起,气氛沉重。
“李太上长老伤势过重,道基受损,非经年累月温养不可恢复,短期内是指望不上了。”一位擅长医术的长老叹了口气,脸色灰败。
“护宗大阵根基尽毁,地脉污染,灵气衰退,想要恢复到往日三成水准,没有十年之功,绝无可能。而我们……只有三年。”掌管阵法残籍的执事摇头,眼中尽是无力。
“宗门库藏在混乱中损失惨重,丹药、灵石、炼材十不存一,如今连维持弟子基本修炼和伤势恢复都捉襟见肘……”负责庶务的长老声音干涩。
一条条坏消息被抛出,每一条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众人心头,让那“三年之期”显得更加遥不可及,更加令人窒息。
棚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棚外呼啸的风声(被屏障削弱后显得沉闷)和远处弟子搬运碎石、清理战场的隐约声响。
“难道……我们真的只能坐以待毙,等着三年后魔教破阵,引颈就戮吗?”一名年轻的筑基后期弟子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不甘与颤抖。
“不然呢?我们还能做什么?”另一人颓然道,“化神魔尊……那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存在!就算举全宗之力,恐怕也挡不住他一击!”
绝望的情绪再次开始弥漫。
就在这时,一位一直沉默不语、面容坚毅的金丹初期长老缓缓抬起了头。他是传功堂的一位副长老,在内乱中侥幸未受魔化,家人却惨死于魔修之手,对魔教恨之入骨。
“我们不行,”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但……有人或许可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陈闲师侄,林凡师侄。”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名字,眼中燃起一丝微弱却顽固的火苗,“陈闲师侄能以金丹修为,引动天道,立下三年之约,其身上隐秘与潜力,绝非我等所能揣度。天骄榜首,少年帝尊,岂是虚名?”
“林凡师侄,剑心通明,天赋卓绝,乃我青云宗百年来最具剑道天赋之人!此前便能以金丹后期硬撼元婴灵体,若他能渡过此劫,破而后立,未必不能在剑道上走得更远!”
他的话,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对啊!还有陈闲师兄和林凡师兄!”
“陈闲师兄可是连圣地圣子都能一指击败的!”
“林凡师兄的剑,那么厉害,如果他能恢复,甚至更进一步……”
“他们是我们青云宗最后的希望了!”
希望,哪怕是再渺茫、再不切实际的希望,在绝境之中,也会被疯狂地放大、抓住。棚内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从纯粹的绝望,开始转向一种混合着期盼、焦虑与孤注一掷的复杂情绪。
很快,这种情绪如同燎原之火,传遍了屏障内的每一个角落。
弟子们在清理废墟时,会不自觉地望向懒人峰的方向,低声议论着陈闲师兄何时能醒来,伤势如何。
长老们在分配有限的资源时,会下意识地将品质最好、对恢复道基或提升修为最有帮助的那一部分,单独留出来,准备送往懒人峰。
甚至有人自发组织起来,在懒人峰下远远地守护、祈祷,尽管他们知道陈闲师兄不喜打扰,但这已是他们所能表达的、最朴素的期望与支持。
全宗的希望,如同无形的重担,沉沉地压向了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压向了峰上那两个昏迷或重伤的年轻人身上。
七日后。
陈闲在自己的小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依旧感到浑身乏力,经脉隐隐作痛,混沌金丹的光芒有些黯淡,但总算是从过度消耗与重伤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听着屋外细微的风声,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无数道投向懒人峰的、充满了期盼、焦虑、甚至一丝哀求的意念波动。
他皱了皱眉。
麻烦。
真是天大的麻烦。
他只想清净,只想睡觉。可现在,好像整个宗门活下来的人,都在指望着他。
他慢慢坐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稀薄的阳光透过金色屏障,显得有些朦胧。他看到山脚下,远远地,有一些弟子聚在那里,朝着峰顶张望,当看到他出现在窗口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呼。
陈闲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窗户。
他走到隔壁房间。李青玄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平稳,算是吊住了命。林凡浸泡在灵液池中,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眉心处,那点云丹真人馈赠的青色本源印记,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丝,隐隐护持着他破碎的丹田与剑心。
陈闲在池边站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别装了,知道你醒了。”
灵液池中,林凡那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片刻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锐利如剑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暗淡无光,充满了疲惫与深入骨髓的痛苦。但他看向陈闲时,眼神深处,却依然有一簇微弱却顽强的火焰在跳动。
“陈……师兄……”林凡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
“外面的事,你应该也‘听’到了。”陈闲没有寒暄,直接说道,“他们都在指望我们俩。”
林凡沉默,眼中闪过挣扎、愧疚、不甘,最终化为一片死寂般的决然。
“我……是个废物。”林凡艰难地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嘲与深入骨髓的痛,“护不住宗门,护不住同门……连自己,都差点变成魔道的傀儡……”
“现在说这些没用。”陈闲打断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三年。你怎么打算?”
林凡再次沉默,目光投向窗外那朦胧的金色天空,又缓缓收回,落在自己残破不堪、浸泡在灵液中的身躯上。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握拳,却连这点力气都几乎使不出。
但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陈闲时,那双暗淡的眼眸中,那簇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我……还能动。”林凡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我的剑……还没断。”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这个动作让他胸口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清晰地说道:
“我要……闭死关。”
闭死关!
不成功,便成仁!要么在闭关中突破桎梏,重塑道基,剑道更进一步;要么,便彻底陨落在闭关之地,身死道消!
这是绝境之下的最后选择,是剑修孤注一掷的决绝!
“三年……”林凡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要么,我死在里面。要么……我提着剑,出来。”
他看着陈闲,眼中带着一丝请求,一丝托付,更多的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外面……宗门……这三年……拜托师兄了。”
陈闲看着林凡那决绝的眼神,看了许久。
然后,他点了点头。
“随你。”他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别死在我隔壁就行,晦气。”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下一刻,灵液池周围,开始有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凌厉的剑气缓缓滋生、盘旋。他要以残躯为炉,以不屈剑意为火,以这满池灵液与宗主馈赠的本源为薪,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向死而生的闭关!
而陈闲,走回自己的小屋,关上门,将外界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压力,都隔绝在外。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全宗的希望?
闭死关的师弟?
三年后的化神魔尊?
麻烦。
真是麻烦透了。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然后,从怀里,摸出了那根温润的木簪——归墟剑。
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着。
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的期望,如同沉重的枷锁。
林凡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去回应。
而陈闲……
他似乎,也需要想想,这三年,该怎么过了。
毕竟,他只是想清净地睡觉,可如果家没了,以后去哪儿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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