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一个周末的下午,大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喧闹声,夹杂着行李拖动声、陌生的说话声,还有小孩的嬉笑。
林晚书正带着安安在院子里晒太阳,教她认晒着的萝卜干和辣椒串。
周轩在屋里写作业。周凛川则和几个邻居在巷口下棋。
只见大门口,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却又带着喜气的女人,正是好些日子没见的赵淑芬。
她比以前稍微丰腴了些,脸色红润,眉眼间带着长途旅行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和一种“回家”的舒展。
她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网兜,身边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眉眼很像赵淑芬,正是她的儿子小兵,比周轩大两岁,以前也在这大院里住过,和周轩也算认识。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的一对父女。男人三十多岁,身材颀长,站姿挺拔,穿着熨烫得十分平整的深蓝色中山装,面容清癯,戴着一副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沉静,透着一种知识分子和专业人士特有的气质。
他手里提着两个沉重的旅行包,但动作稳健,显然习惯了负重。
他旁边,牵着他手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干净的碎花小裙子,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正好奇又有些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大院和院里的人。
这就是赵淑芬在南方再婚的丈夫苏明宇和他与前妻的女儿苏晓。
“淑芬姐?!”林晚书惊讶地站起身,抱着安安迎了过去,“你回来啦!怎么也不提前捎个信儿!”
“晚书!”赵淑芬看到熟悉的老邻居、好姐妹,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放下网兜就拉住了林晚书的手,“想给你们个惊喜嘛!路上车马劳顿,写信也说不准日子。看看,我回来了,还带了人回来!”她说着,侧身把苏明宇和苏晓让到前面。
“晚书,这是我爱人,苏明宇,在南方是市医院的外科大夫,主攻普外。这次是人才引进,调回咱们市第一医院外科了,手续都办妥了,以后就在这边上班。这是晓晓,明宇的女儿。”赵淑芬介绍道,语气里满是幸福和对丈夫职业的自豪。
苏明宇闻言,嘴角露出一丝谦和的笑容,他先将行李轻轻放下,然后才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这是外科医生的职业习惯。
“林同志,你好。淑芬经常提起你们一家,说你们就像她的亲姐妹一样。以后我们就在这个大院安家了,也是邻居了,请多关照。”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清晰,带着一点南方口音的软糯,听起来令人安心。
林晚书也连忙笑着跟他握手:“苏大夫,你好你好!快别这么客气,淑芬姐的亲人就是我们的亲人!哎呀,这小姑娘真水灵,叫晓晓是吧?几岁啦?”她低头,温和地看着躲在爸爸腿后面的苏晓。
苏晓抬头看看爸爸,苏明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鼓励道:“晓晓,叫林阿姨好。”
苏晓这才小声地、口齿清晰地说:“林阿姨好,我五岁半了。”
“真乖,真有礼貌。”林晚书夸赞道,心想这父女俩一看就是有教养的。
这时,赵淑芬的儿子小兵已经像回到了自己地盘,大声喊着:“周轩!周轩在家吗?”一边喊一边就往周轩家的方向跑。
屋里的周轩早就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听到喊自己的名字,立刻跑了出来,看到小兵,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叫起来:“小兵哥!你回来啦!”
两个男孩立刻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说起来,小兵兴奋地讲着南方的见闻。
苏晓看着两个哥哥,眼里流露出羡慕,但还是乖巧地站在爸爸身边。
赵淑芬从网兜里往外掏东西:“晚书,给你们带了点南边的特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些那边的吃食,给你们尝尝鲜。”
她拿出几包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这是那边的广式腊肠和腊肉,风味跟咱们这边的不太一样,偏甜口,蒸饭的时候放几片,很香。这是一些海产干货,紫菜、虾皮,煮汤提鲜。还有这个,”
她拿出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是些深棕色、外壳坚硬的东西,“这是南方的菱角,水里长的,煮熟了吃,粉糯清甜,孩子们应该喜欢。”
“哎呀,淑芬姐,苏大夫,你们太客气了!回来就回来,还带这么多东西!”林晚书连忙推让。
“应该的,”苏明宇温和地接话道,“淑芬总念叨以前受大家照顾,一点心意,林同志千万别推辞。以后就是邻居了,少不了互相走动。”
正说着,周凛川和几个下棋的邻居也闻讯回来了。
看到赵淑芬一家,大家又是一阵寒暄热闹。
周凛川和苏明宇握手时,苏明宇的手坚定有力,目光坦诚。
周凛川对他点点头:“苏大夫,欢迎,欢迎。”
“周大哥,叫我明宇就行。”苏明宇微笑道,“听淑芬说您是周副军长,之前帮忙了不少,多谢多谢,初到此地,以后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恐怕还要向您请教。”
“互相学习。”周凛川言简意赅,但语气很友好。
大院里一下子因为赵淑芬一家的归来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新邻居到来的新鲜感。
孩子们很快熟悉起来,周轩主动把自己以前的木头小枪拿出来给小兵和苏晓看。
苏明宇则安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环境,偶尔和邻居们交谈几句,话不多,但句句得体,看得出是个稳重细致的人。
赵淑芬拉着林晚书的手,看着在丈夫身边帮忙安顿、已然融入大院氛围的一双儿女(小兵已跑得不见人影,苏晓正被院里其他几个大娘婶子围着逗),又看看身边沉静可靠的苏明宇,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低声对林晚书说:“晚书,我这心里……像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在外面日子是安稳,可总觉着是飘着的。现在好了,工作调回来了,家也安在这里了,明宇人好,对我和小兵都没得说,晓晓也懂事。”
林晚书用力回握她的手,真心为她高兴:“回来就好!这下咱们姐妹又能常在一起说说话了。苏大夫看着就是个有本事又稳当的人,你这下半辈子,有依靠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热闹的大院里,给重逢的喜悦和新生活的开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空气里,似乎也飘来了南方腊肠和海产干货那独特的香气,预示着往后的日子,将会有更多不同的滋味和故事,在这个朴实的大院里交织、上演。
而一位外科医生的到来,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给这个院子里的人们,带来一份特别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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