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至城主府,陈默重临旧地,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数日前初来此地,他心中尚存寻得归宿的欣喜,对前路满是憧憬。
然此刻,一步一印,皆踏着一份警惕与疑虑。
昨日那场诡异的“升仙礼”深深扎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项擎天未引他去前次的书房,而是领着他穿堂过院,行至一座古朴大堂之前。
大堂门户紧闭,门前亦无守卫,四下里静得出奇。
“城主已在堂内恭候。”项擎天驻足,向他略一示意,“你自进去便是。”
陈默默然颔首,暗自吸了口气,伸出双手,缓缓推开那两扇沉重的木门。
只听“吱呀”一声长响,门扉洞开,堂内景象尽收眼底。
堂中空旷幽深,四壁与地皆是浑然一色的黑石,不见半点缀饰。
天光自高窗投入,光线昏沉,平添几分压抑之感。
而大堂正中,赫然耸立着一尊巨像。
甫见那巨像,陈默瞳孔骤然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气从尾椎直冲天灵。
那神像之形,非人,非神,亦非魔。
其主体高达十数丈,轮廓臃肿扭曲,宛如无数人身肢干盘结缠绕而成!
那其中,有婴儿白嫩臂膀,有老妪乌甲枯爪,有壮士筋肉虬结之腿,亦有处子光洁如玉之背。
男女老幼,百骸千体,竟以一种悖逆常理、匪夷所思之态堆砌成此一尊妖物。
然则最令人心胆俱寒的还是它的头颅。
那头颅并无一张固定的面孔,而是由整整一百张神情各异的人脸镶嵌堆叠而成!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喜怒哀乐,悲恐怨憎,无所不备。
一张佛面本该慈悲,嘴角却咧至耳根,作癫狂之笑;
其旁,则是一张恶鬼之面,五官扭曲,痛苦哀嚎;
童子天真之笑靥,眼角却流下两行血泪;
其额上,又是一张娼妓之脸,纵情狂欢,满面潮红。
愤怒,喜悦,悲伤,绝望,虔诚,淫靡,圣洁……
每一张面孔皆是栩栩如生,神情被定格在最极致的一刹。
仿佛有人将世间百态从活人身上生生剥下,再如缀补衣衫一般缝合于此。
此物委实太过邪门!
陈默心跳如鼓,他曾见合欢宗内种种诡物,亦见过绝情谷中那些不成人形的囚徒,却无一物能带给他如此强烈的震慑与恶心。
“这,便是我百相门祖师的神相。”
一个沉静的声音自神像之下传来。
城主不知何时已立于彼处,身影与这昏暗大堂几欲融为一体。
陈默闻声望去,只见城主仰望着那尊邪像,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敬。
“祖师爷他老人家,穷毕生之力,遍尝人世百态,终将这万千法相熔于一炉。”城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虔诚,“祖师飞升之后,便留下此尊神相,以供我等后辈参详感悟。”
祖师?
陈默强忍不适死死盯着那尊邪像,心头疑云更重。
何门何派的祖师,会是这般模样?
城主缓缓取出一只白玉小碗,碗中盛了半碗清水。
他捧着玉碗,一步步走向神像脚下。
陈默正自不解,忽见那神像之上一处肉瘤般的物事微微一颤,竟尔渗出一滴殷红液体,其色如血。
“嗒”的一声轻响,那滴血珠不偏不倚正好滴入城主手中那白玉碗内。
血珠入水,立时化开,一碗清水瞬息间被染成诡异的粉红之色。
城主转过身来,双手平平捧着那碗血水,缓步向陈默行来。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孩子。”城主走到他面前,轻声道,“饮下这碗‘祖师恩露’。此中,便是我宗门根本传承。”
“喝下去,洗去你身上所有来自外界的污秽。从今以后,我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一家人……
陈默垂目,看着碗中那散发着淡淡腥甜气的粉红液体,又抬头看了看城主温和的笑脸,以及他身后那尊令人望之欲呕的恐怖邪像。
刹那间他只觉浑身冰冷。
喝,还是不喝?
他心念电转:此物邪异,断不可饮!
然则……跑得掉么?
门外便是项擎天,一个能以筑基修为硬撼金丹的强者。
眼前这城主,虽同为筑基,但瞧他神态只怕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今日此地已是龙潭虎穴,插翅难飞。
自己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哪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进退无路,避无可避。
他眼见城主又走近一步,那只盛着血水的白玉碗已递至他唇边。
陈默缓缓抬手,指尖微颤,终是接过了那只玉碗。
碗身微凉,触手生寒,碗中之水却似有生命一般,隐隐透出一股妖异的暖意。
他不再犹豫,双目一闭,心下一横,仰首将那碗血水尽数灌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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