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与疑虑，目光沉静地望向那神秘首领：“阁下援手之恩，木某铭记。然合作之事，关乎甚大，尚需些时日斟酌。”首领颔首，并无逼迫之意：“理应如此。我等在城西废弃工厂静候佳音，只望莫要耽搁过久，时机稍纵即逝。”言罢，他打了个手势，整支队伍便如鬼魅般悄然后撤，迅速融于沉沉夜色，消失不见。木子伊独立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眉峰紧锁，心中波澜起伏，这条突如其来的合作之路，前方是坦途还是深渊？
夜凉如水，木子伊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踽踽独行于寂寥长街。方才那场生死搏杀与神秘队伍的骤然介入，如同两块巨石投入心湖，激荡起无数疑问的涟漪。那支自称“靖暗卫”的力量，是暗夜明灯，还是另一重更危险的迷雾？
翌日清晨，他避开人烟，独自步入城中一家老旧的茶馆，择最僻静的角落坐下。一壶粗茶，热气袅袅，试图借这片刻安宁理清纷乱的思绪。茶馆里时光悠缓，木子伊的目光却投向窗外，指尖无意识地在积着薄尘的桌面上轻划。
“靖暗卫…为民请命？时机拿捏如此之巧，当真仅是巧合？”他心中默念，警惕之心从未稍减。灰道之水太深，一步踏错，非但自身万劫不复，更将累及子山月与其父苦心经营的帮会。
思虑再三，他决定再赴城西废弃工厂，有些话，必须当面问清。
工厂周遭荒草蔓生，锈蚀的铁门半歪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院内空寂，唯有风声穿过破败厂房的空隙，发出呜咽般的回响。木子伊步步为营，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一道身影自最大的厂房门内缓步而出，正是那首领，仿佛早已料到他必会再来。
“你终究来了。”首领语气平和，带着一丝了然的淡然。
“有些事，不当面问清，心中难安。”木子伊直言不讳，随其走入空旷的厂房。灰尘在从破窗透入的光柱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朽的沉闷气味。
“你们究竟从何而来？又如何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木子伊开门见山，目光如刀，试图穿透对方任何一丝伪装。
首领似早有所备，缓声道：“‘靖暗卫’之名，或许你未曾听闻。我等多数成员，亲朋皆曾深受灰道之害，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聚沙成塔，只为有朝一日能荡清这Z市污浊。关注你，是因你退伍后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是难得敢真正向灰道亮剑之人，是我等志同道合者。”
“既志同道合，为何先前始终隐匿暗中，直至昨夜才出手？”
“木兄弟是明白人。”首领叹道，“灰道耳目众多，根深蒂固。若无十足把握与时机，贸然现身，非但于事无补，反会打草惊邪，为你招致更大祸患。昨夜情势危急，不容再等。”
木子伊沉默片刻，话锋一转：“空口无凭。你说手握灰道与内奸线索，何以取信于我？”
首领似是料到有此一问，自怀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边缘磨损的纸张，递了过来。木子伊展开，其上以细墨勾勒出数个人物关系，旁注密麻小字，更有数个箭头指向中心一个名为“王麻子”的人物，旁注“灰道高层心腹，疑与内奸单线联络”。更触目惊心的是下方一行小字：“获悉彼等正密谋，将于近期发动针对你及子山月帮会之大规模袭杀。”
木子伊心头一凛，这“王麻子”的名号，他隐约有些印象，确与灰道某位权势人物关系匪浅。且这袭杀计划，与他近来的不安预感隐隐吻合。
“如此机密，尔等从何得来？又为何轻易示我？”木子伊紧握纸张，沉声追问。
“自有渠道。”首领目光坦然，“示你，是为表合作之诚。你我合则两利，你需助力，我等需你这把能刺入灰道心脏的尖刀。早日铲除奸恶，Z市方能得见天日。”
木子伊凝视纸上诉诸的危机，心中天平开始倾斜。这线索价值千金，若为真，可谓雪中送炭；若为假，亦是请君入瓮的毒饵。
“合作可以考量。”良久，木子伊终于开口，“但我需时间验证此讯真伪。在此之前，谈不上正式合作。”
“合理。”首领爽快应允，“只望木兄弟动作迅捷，敌刃悬顶，迟则生变。”
离开工厂，日光刺目，木子伊的心情却比来时更加沉重。这合作契机，宛若双刃之剑。
返回居所，他即刻闭门，将新获线索与往日搜集的碎片信息铺陈案头，交叉比对，苦苦思索。数个时辰过去，他惊觉这“王麻子”的行踪与几处疑点竟真能对应，那袭杀计划也并非空穴来风。
“难道…他们果真可信？”他喃喃自问，然而多年刀头舔血养成的本能却在嘶吼着警告。
是夜，他临窗而立，望着窗外零星灯火，内心挣扎到了极点。合作，或得强援，但亦可能引狼入室；不合作，独木难支，如何应对那迫在眉睫的雷霆一击？
正焦灼间，窗外檐角似有极轻微的“嗒”的一声。木子伊心神骤紧，无声掠至窗边，佩剑已然在手。他猛地推开窗，窗外月色如水，巷弄空寂，唯有一卖宵夜的老叟推着车，沿街叫卖，声音苍凉。
他心下狐疑，跃出窗外仔细查看，并无异状。行至那老叟摊前，欲买碗馄饨稍作试探。 “老丈，生意可好？” 老叟抬头，昏花老眼瞥了他一下，慢悠悠道：“糊口而已。客官要用些什么？” “方才可曾见什么生人经过？” 老叟摇头：“小老儿眼神不好，没瞧见啥。” 木子伊心下略失望，正欲转身，那老叟却似无意般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世道呐…知人知面…难知心呐…”
声音虽低，却清晰传入木子伊耳中！他猛地回头，老叟却已低下头，专注地搅动着锅中的馄饨，仿佛方才只是自言自语。
木子伊怔在原地，心中巨震！此言是巧合，还是刻意提醒？“小心身边的人”……是指“靖暗卫”吗？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他本已倾向合作的心，再度悬于半空。
彻夜未眠。翌日，他再度踏入废弃工厂。首领依旧等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
“我愿合作。”木子伊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如昔，“但须约法三章：一，所有行动，必先知会，共议而行，不得擅自行动；二，情报线索，需毫无保留，即时共享；三，若存异心，背盟者，共击之，后果自负！”
首领迎着他的目光，毫无闪避，郑重颔首：“理应如此！三条约定，靖暗卫必当恪守！愿与你歃血为盟，共诛灰道！”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力量与温度相互传递。然而木子伊心中那根警惕之弦，却未曾有片刻放松。这同盟之下，是赤诚相见，还是同床异梦？那老叟的警语，究竟是何含义？
盟约虽立，前路却依旧迷雾重重。木子伊深知，自此刻起，他已踏上一条更为凶险的道路，不仅要直面灰道的明枪暗箭，更需时时审视这身边的“盟友”。真相，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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