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暂歇篱下思远略，星夜定策向宏图
赵德昌的刁难如同跗骨之蛆，虽未造成实质性的巨大损伤，却无休无止地消耗着队伍的精力与耐心。悦来客栈这方小小的院落，虽提供了片瓦遮头，却也成了困住他们的无形牢笼，时刻暴露在对手的窥伺之下。沈砚依计前往府衙“陈情”，果然只得到赵德昌皮笑肉不笑的几句官面敷衍，以及背后变本加厉的阴损手段。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连日阴雨后的一个傍晚，天空难得放晴，残阳如血，将西边的云霞染得一片瑰丽。沈砚与苏清鸢避开院内因连日紧张而显得有些躁动的人群，信步登上了客栈后方一处废弃的、长满荒草的土坯望楼。这里视野开阔，能望见庐州城那绵延的、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森然的城墙，也能望见城外广袤的、在夕阳下起伏的原野与远山。
晚风带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吹拂而来，稍稍驱散了连日的压抑。
“赵德昌亡我之心不死，这庐州城，绝非久留之地。”沈砚负手而立，目光掠过城墙，投向更遥远的北方天际，声音低沉而肯定。
苏清鸢站在他身侧，裙裾在风中微微飘动，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是啊，寄人篱下，终非长久之计。纵然能凭借智计周旋一时，但生死荣辱皆系于他人之手，犹如无根浮萍，一阵风浪便可倾覆。”她回想起家中变故，流亡路上的艰辛，以及如今在这城中步步惊心的处境，对“自主”二字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沈砚转过身，看向她，夕阳的余晖在他眼中映出坚定的光芒：“清鸢，我们需有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根基之地。无需繁华，但求险要；不求广袤，但求能自给自足。进可攻，退可守，能让我们安心休养生息，训练士卒，积累力量，不再受制于人。”
苏清鸢眼眸一亮，这正是她心中盘旋已久的念头！她接口道：“沈大哥所言，正是清鸢心中所想。观如今天下，群雄并起，朝廷权威坠地，正是龙蛇起陆之时。我等若只求苟安一隅，迟早会被更大的势力吞并。唯有握有自己的力量，方能在这乱世中争得一席之地，方能……庇护想要庇护之人，践行心中之道。”
她的话语轻柔，却带着一种与柔弱外表不符的雄心与魄力。
沈砚深深地看着她，心中激荡。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帝王之志”会吓到她，或让她觉得不切实际。却没想到，她的眼界与心胸，远比他所想的更为开阔。她并非只满足于一个安稳的家，她看到了更远的未来，愿意与他一同去闯，去争！
“好！”沈砚胸中豪气顿生，声音也铿锵了几分，“既然你我志向相同，那便以此为目标！这庐州府非是善地，亦非立业之基。赵德昌虽贪鄙，但庐州城高池深，官军尚有一定实力，强取不易，且易成为众矢之的。”
他抬手，指向北方那在暮色中显得朦胧而神秘的连绵山影：“我意，向北。系统……嗯，我曾阅览古籍杂记，北方黑石岭深处， beyond 我们之前发现盐矿之地，地势更为险峻，人迹罕至，且有河谷可资耕种，或有建立根基之可能。”他巧妙地将系统提供的模糊信息转化为自己的判断。
苏清鸢凝神望着那片苍茫山影，沉吟道：“黑石岭深处……确是个选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资源不缺（有盐矿）。只是，开辟不易，初期必然极为艰苦。”
“艰苦怕什么？”沈砚慨然道，“我们一路行来，何曾容易过？从野菜饼到猎野猪，从山洪逃生到智斗贪官，哪一步不是从荆棘中踏过？如今我们有人，有粮（指暗中囤积的），有你我的智慧，更有这数百颗愿意追随、历经磨难而越发凝聚的心！只要方向明确，再苦再难，也必能踏出一条生路！”
他的话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与感染力，让苏清鸢也深受鼓舞。她用力点头：“不错！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古之先贤亦是从无到有。我们有手有脚，有决心，有何惧哉？”
两人相视而笑，一种名为“志同道合”的暖流在彼此心间激荡。在这夕阳晚照的废弃望楼上，在这危机四伏的庐州城外，他们不再仅仅是相互扶持的伙伴，更是拥有了共同奋斗目标的战友与知己。
“既如此，”沈砚目光灼灼，“我们便以此为目标。近期，一方面继续与赵德昌虚与委蛇，稳住他，争取更多时间；另一方面，秘密派遣得力人手，由王魁或李猴儿带领，携带干粮地图，再探黑石岭深处，寻找合适的河谷、坪坝，勘察地形、水源、物产，为迁徙做准备。”
“还需留意人才。”苏清鸢补充道，“筑城、耕种、匠作、医卜，皆不可或缺。可在流民中留意，亦可请陈世伯等可靠之人，暗中物色推荐。”
“正当如此。”沈砚颔首，“待探查清楚，物资准备充分，我们便寻个时机，金蝉脱壳，离开这是非之地，前往我们的根基所在！”
夜幕渐渐降临，繁星开始在天幕上闪烁。望楼下，客栈院落中燃起了篝火，映照着队员们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身影。望楼上，沈砚与苏清鸢并肩而立，望着璀璨的星空，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规划。
庐州城的这一段经历，让他们看清了乱世的残酷与人心的险恶，也让他们更加坚定了“求人不如求己”的信念。寄人篱下的短暂安定即将成为过去，一条充满未知与挑战，却也蕴含着无限可能与希望的创业之路，就在他们脚下展开。
第一卷的故事，在这定策未来的星夜之下，缓缓落下了帷幕。而一个关于寻找根基、积蓄力量、直至龙飞九天的更大篇章，正等待着他们去亲手书写。他们的命运，已紧紧相连，他们的志向，已指向同一个宏大的未来——那至高之处，以及，那片完全由他们自己主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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