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夏油杰失望的是，叶鹤并没有如他预想或渴望的那样，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
他只是维持着那个极近的距离，沉凝的几乎带着某种刻骨铭心般痛楚的目光，在夏油杰脸上流连了许久许久，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寸轮廓都镌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在夏油杰那双充满了不自知期待的眼眸注视下，叶鹤微微向前，最终，只是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上了夏油杰的额头。
那触感温热，干燥，带着叶鹤身上独特的冷冽气息，却又奇异地滚烫。
夏油杰能清晰地感受到叶鹤温热的呼吸，如同羽毛般，一下下拂过自己的唇瓣，带来一阵阵微麻的痒意，勾动着内心深处更隐秘的渴望。
他整个人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 过于纯粹的亲昵和那近在咫尺的灼热呼吸融化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顺从地被叶鹤牵引着，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进了房间。
直到身后的房门被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夏油杰才像是从一场迷离的梦境中稍稍清醒过来。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正背对着他锁门的叶鹤宽阔而挺拔，此刻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紧绷感的背影。
叶鹤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夏油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迟疑地点了点头，动作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乖巧和混乱。
叶鹤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近他，然后，做出了一个让夏油杰彻底怔住的举动。
他单膝跪了下来，就在夏油杰的面前。
接着，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夏油杰的一只脚，放在了自己屈起的膝盖上，然后开始默不作声地极其认真地，替他脱去脚上的袜子和鞋。
微凉的指尖偶尔划过脚踝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夏油杰身体一僵，脚趾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将脚收回来。
“我自己来。”
他声音有些发紧，带着窘迫。
然而，叶鹤的手却更快地握住了他的脚腕。
那力道并不粗暴，却让他无法挣脱。
夏油杰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从在车上开始，叶鹤的所有行为都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
他预想中的亲吻没有落下，他莽撞告白后期待的回应被刻意回避，而现在这近乎臣服般的姿态，又算什么？
一种混杂着委屈、不解和一丝被戏弄的恼怒涌上心头。
他又挣扎了两下，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硬邦邦的刺：“放开！不要碰我，我讨厌你！”
讨厌他？
不要碰他？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叶鹤心中那扇摇摇欲坠苦苦支撑的门锁里。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彻底碎裂了。
叶鹤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抬起头，看向夏油杰。
脑海中，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夏油杰”的形象，与眼前这个皱着眉鲜活地表达着不满的少年瞬间重叠。
一股窒息般的恐慌和剧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握着脚腕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仰望着夏油杰，心中那片一直被理智强行镇压的，名为“占有”与“恐惧失去”的汹涌海啸，终于冲垮了所有堤坝。
他必须说点什么。
说点能留住他的话。
说点……能让他不再说“讨厌”，永远不会离开的话。
几乎是出于一种濒临崩溃的本能，被那巨大的恐慌和汹涌的爱意驱使着。
叶鹤仰着头，望着夏油杰那双带着不满和困惑的紫色眼眸，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异常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剖开了自己一直逃避的内心：
“我爱你。”
夏油杰所有的挣扎和怒气，在这三个字面前，骤然停滞。
他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没能立刻理解这三个字所承载的重量和意义。
他这瞬间的茫然，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给了叶鹤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他紧紧握着夏油杰的脚腕，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目光锁着夏油杰，更加清晰地重复，仿佛要将这颗深埋已久的心，彻底捧到对方面前：
“我爱你，夏油杰。”
他顿了顿，声音却无比坚定：
“不是因为你是我弟弟，不只是所谓的亲情。”
“只是我爱你。”
只是……我爱你。
简单，直白，剥去了所有伪装和借口。
夏油杰猛地瞪大了双眼，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随即，那震惊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酸涩。
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如同献祭般袒露心迹的叶鹤，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等了多久的话？
从他懵懂地意识到那份感情开始，从他第一次在梦中描绘叶鹤的眉眼开始，从他鼓起勇气在月光下说出那句“我爱你”开始……
他几乎以为，这会是一场漫长的独角戏。
可现在，叶鹤对他说了。
像是在梦里一样。
夏油杰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叶鹤仰望着他的脖颈开始发酸，久到他心中的恐慌如同野草般再次疯长，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要以为这沉默是另一种形式的拒绝。
才终于等到夏油杰重新开口。
他的声音不再带有丝毫的怒气或不满，而是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甚至比平时更加柔软，那里面浸满了长久等待终得回应的，巨大而满足的笑意，轻轻地说：
“我知道，叶鹤。”
“我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你爱我。
就像我知道我爱你一样。
从你每一次下意识的纵容，从你每一个无法解释的拥抱，从你眼底深处那些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挣扎里。
我一直都知道。
叶鹤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顿住了。
那简单的话语，像是最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和恐慌。
他缓缓地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从地上站起身。
然后，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眼前这个在他心中瞬间变得无比神圣，照亮了他全部世界的少年，拥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与之前车上那个粗暴的拥抱截然不同的拥抱。
充满了珍视、心痛和无穷无尽的爱怜。
他的声音埋在夏油杰的颈窝，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得化不开的后悔与心痛：
“辛苦你了……杰。”
让你等了这么久。
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夏油杰在他怀里依赖地蹭了蹭，感受着这迟来的却无比真实的拥抱，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全然的释然和满足：
“只要你能发现，我就不辛苦。”
只要你能发现自己的感情，认清你的心，那么之前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忐忑、所有的委屈，就都不算什么。
叶鹤的手臂缓缓收紧，将他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永不分离。
他心中积压了太久的歉意、后悔、痛苦、心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化作一声声低沉而真挚的倾诉，落在夏油杰的耳边：
“对不起，我逃避了那么多年的感情。”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单恋了那么久。”
“对不起，让你伤心，让你难过。”
“对不起，让你先开了口，先告了白。”
“对不起，没能给你十足的安心和幸福。”
最后，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都融入这个拥抱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源于巨大失而复得而产生的脆弱祈求：
“夏油杰，我爱你。”
“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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