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那句关于“苗疆蚊子”的嘀咕还没完全消散在沙漠的热风里,现实就迫不及待地给他来了个“惊喜大礼包”——
而且是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双份的。
一名嘴唇干裂到渗血、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信使,扑倒在刚刚走出那片看似恢复平静的沙漠边缘、正准备找个沙丘背面喘口气的众人面前。
“陆……陆大人!林……林主事!”
信使气喘如牛,双手颤抖地捧上两封烙着不同火漆印记的急报,
“京……京城密信!还有……南方……南方八百里加急!同时到了!”
陆无言神色不变,接过信件,指尖一划,火漆脱落。
她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蹙紧,周身那刚刚缓和下来的寒气,又开始隐隐弥漫。
林三伸着脖子想偷看,被陆无言一个眼神瞪了回来,只好讪讪地搓着手,心里跟有二十五只猫爪在挠似的:
“完了完了,看陆大人这表情,准没好事!
该不会是户部那帮老头子真驳了我的津贴申请吧?
还是工部嫌我这次出差损耗的机关材料太多了?”
云瞎子则拄着竹杖,侧耳“听”着那信使急促的心跳和喘息,又“望”了望京城和南方的方向,脸上那惯常的悠闲笑容收敛了几分,喃喃道:
“煞气冲霄,线缠如麻……这京城的浑水,比老朽想的还要深。南边那林子里的动静,更是吵得人心慌。”
陆无言看完密信,将其递给云瞎子(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云瞎子自有感知之法),然后目光沉静地看向林三,语气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你的‘假期’,恐怕要无限期延后了。”
林三心里咯噔一下:
“为……为啥?京城那帮老大人又琢磨出什么新罪名扣我头上了?”
“京城方面,”
陆无言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如冰珠砸地,
“至少有三方势力在追查西域之事,目标明确,直指你以及你可能从公输衍传承中得到的好处。
天工部元老会质疑你私藏祖师秘宝,有御史风闻奏事,弹劾你擅启边衅、动用禁忌机关术,还有一股隐藏更深的势力,在打探‘荒神血脉’与‘神器共鸣’的详情。”
林三听得目瞪口呆,差点跳起来:
“我私藏秘宝?
我擅启边衅?
我还动用禁忌机关术?
天地良心!
我就是个被拖下水的倒霉蛋!
差点连小命都填进去了!
他们怎么不说我把那破炉子修好了呢?!”
“因为你没修好,”
陆无言无情地指出事实,
“你只是用了一种无法复制的方式,让它暂时‘休眠’了。而这,在某些人眼里,可能比彻底修好更值得探究。”
云瞎子此时也“看”完了密信的内容,嘿嘿一笑,只是笑声里带着冷意:
“不止呢。林老弟,南方那道八百里加急才叫要命——‘木偶疫’已呈蔓延之势,不止是边境几个村寨了,据说连镇南关内都出现了疑似病例!
患者举止僵直,目无神采,如同提线木偶,与之前情报中描述的‘织雾梭’特性高度吻合。
军报称,在疫区深处,夜间时常听到如同万千织机运转的诡异‘沙沙’声,偶有目击者看到雾气中闪过巨大的梭形虚影……”
林三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织雾梭……还真是它搞的鬼?!
这玩意儿不是掌控生机的吗?怎么搞起人口绑架了?!”
“力量无分善恶,关键在于执掌之人,以及使用之法。”
陆无言收起密信,眼神锐利,
“‘织雾梭’若落入心术不正者手中,或因其本身失控,将生机化为操控的丝线,并非难事。
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前往南方,查明真相,阻止疫情扩散。”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林三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而你,身负可能与神器共鸣的‘荒神血脉’,怀有‘无声鼓’碎片,又亲历了西域‘共生’之法,是解决此事最可能的人选。”
林三张大了嘴,感觉自己像被架上火堆的烤全羊,四面八方都是明枪暗箭。
“不是……大人!
京城那帮家伙还在磨刀霍霍等着我呢!
我这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再说了,南方那‘木偶疫’听起来就邪门,我这半吊子‘共生’法,对付沙子石头还行,对付能操控人的丝线……
万一没谈拢,把我自己也变成木偶了怎么办?!”
“京城之事,我自有安排。”
陆无言语气笃定,她翻手再次亮出那枚古朴的九宫星纹令牌,
“‘第九局’的存在,便是为了应对此类超出常规范畴的事件。
你的身份和功过,自有陛下圣裁,在‘第九局’的权限内,我可保你无恙。
现在,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南方。”
林三看着那枚神秘的令牌,心里跟猫抓一样好奇,但也知道问不出更多,只好苦着脸认命。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默默整理自己那几页残破笔记的周衍,忽然“咦”了一声,吸引了众人注意。
他指着笔记上一处模糊的图案和注释,颤声道:
“陆大人,林主事,你们看……这,这是祖师手札上关于神器共鸣的残篇记载!上面提到,若同源神器力量异常激发,可能引动其他神器产生跨越地域的共鸣!
尤其……尤其是属性相近者!”
云瞎子猛地一拍大腿:“对啊!老朽方才就觉得那南方的‘织雾梭’戾气吵得慌,现在仔细‘听’来,那动静里……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来自深海之底的……鼓点?
不对,不是鼓点,是……是更沉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的……‘静默’的脉动!”
他紧闭双眼,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脸色越来越凝重:
“是‘无声鼓’!
它的本源,不在中原某处,而是在极东的深海之下!
那地方……老朽年轻时随船队远远‘望’过一眼,死寂一片,连海浪声都仿佛被吞没了!
如今,它醒了!或者说,它被西域的动静和南方‘织雾梭’的戾气……给‘吵醒’了!
它们的震动频率,正在产生某种诡异的……呼应!”
林三听得寒毛直竖:
“深海鼓声,苗疆木偶……这俩还隔空对上山歌了?!”
陆无言无视了他的胡言乱语,抓住关键:“云先生,可能确定具体方位?或者感知到共鸣的强度?”
云瞎子凝神片刻,缓缓摇头:
“‘织雾梭’的大致方位应在苗疆十万大山深处,但具体位置被浓郁的瘴疠和无数混乱的‘线’遮蔽了。
至于深海‘无声鼓’……其本源所在极为遥远深邃,老朽只能勉强感知其存在与那令人不安的‘静默’脉动。
这共鸣目前还很微弱,但……正在缓慢增强!”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两个沉寂了千百年的老邻居,被隔壁(指西域)的拆迁动静吵醒,一个开始暴躁地织布,一个在深海敲起了闷鼓……这绝非吉兆!”
林三看着自己那双刚刚“盘”过沙子和破磬的手。
又摸摸怀里那两片安静的无声鼓碎片,再想想南方那能操控人的丝线和深海那能吞噬声音的怪物,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他哭丧着脸,掰着手指头算:
“苗疆木偶疫,深海哑巴鼓,京城势力盯梢……大人,咱们这‘第九局’的任务,是不是有点过于艰巨了?
我现在申请调去修皇家园林还来得及吗?
我觉得我跟花草树木打交道可能更安全点……”
陆无言没有回答他这毫无志气的问题,她的目光越过稀疏的胡杨林,望向东南方那看似平静的天空,仿佛已经看到了暗流汹涌的苗疆和死寂莫测的深海。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那枚已然恢复古朴的令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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