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执麓没有犹豫的起身,“嫔妾告退。”
她起的急了,踩住了自己的裙角,弯身的时候还未觉,站直了要走,却是猝尔失衡往前倾,祁郢唰地抬眸,那清甜的香味扑面而来,只感受一股微微地凉,继而是浓烈的烫——在极近处戛然而止。
许执麓生生一惊,凭借着强大意志力,将倒未倒之际,稳住了下盘,比摔倒更让她瞳孔震动的是,唇畔险些擦着他的鼻尖而过,她缓了下,有礼有度的顺势屈膝请罪,拉开距离,“嫔妾失仪,请陛下宽恕……”
这不是她人前故作姿态,是真的为自己的‘过错’难辞其咎。
祁郢短暂的失神了好几息,他的异常,连玫嫔等人都觉察到二人之间微妙的端倪。
须臾,祁郢抓起扇子,以扇柄代手,挑着她胳膊示意,“走吧,朕回——去一趟永寿宫。”
只字不提她失仪,欲盖弥彰也不过如此了。
玫嫔看了眼不为所动的王荛萱,微微扬眉,随即,一众人心照不宣的起身:“恭送皇上——”
许执麓其实是有些疲于应对了,一直到祁郢的乘舆拐过弯从御花园另一条大道离开,而她顺着岔路口继续往前才彻底松了松神。
“姑娘,你没事吧?”萱草一直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存在感,实则注意力全在许执麓身上,这会儿终于有机会开口询问了。
“没事。”见她还紧张,许执麓只得冷静道,“回去宣太医看就是。”
萱草果然松了口气,两人又说了几句。
正走着,就来到了假山小径,萱草跟着轿子走的很近,与许执麓之间的轿帘还是掀开的,所以几乎是同一时间转移了注意力去看前面,许执麓只隐隐瞥见一道身影倾斜出了视线范围,而萱草却清清楚楚看见抬轿的宫监往前一扑,噗通一声栽倒。
那人摔得狠,整个人直直的倒下,还连累的前面的抬轿宫监也趔趄了下,一瞬后勉强稳住身形没倒,然而整个轿身还是狠狠地落在了地上,许执麓只觉得自己被重重的掼了在软座上,左脚猝不及防的痛了下。
“姑娘!”
“贵人娘娘——”
一时间,整个小径上乱成一团。
八名抬轿宫监除了一位躺着人事不知的,其余七个都吓得面色惨白,僵硬的跪在地上。
许执麓在失了平和的心跳声里,对上萱草惊惶的眼神,微微摇头,“别怕,就是吓了一跳,什么事也没有。”
说实话这场面对萱草这等没见过血腥的人来说是真的很吓人,不过许执麓镇得住场子,她吩咐一人快跑去乾元宫传讯,一面让人把摔倒的内监扶到一旁,“看看他摔到哪儿了,可还有救?”
吩咐完这两件事,她尝试着起身,却发现脚腕剧痛,应当是刚才不小心撞的。
萱草弯身入内搀扶她,再开口都带了哭腔,“姑娘……”
显然她是发现了许执麓在隐瞒,故作无事,两人出来轿子,还没来得及走两步,就看见一队带刀侍卫跑着出现在宫道上,很快就朝她们这一行人围了上来,警戒四周。
许执麓瞬间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后面。
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赶来,从事发到现在,也不过一会子,许执麓一见他,立马挺直了腰背,手也狠狠地抓了下萱草。
主仆二人的默契自不必言,萱草刚还颤动的腿牢牢地稳住了,咬着牙压下去情绪。
离得远的时候祁郢走得快,正皱着眉,像是焦急地寻找什么,到了近前反而缓了下来,只是那惯常带笑的脸沉着,仔细端详她了一番后,才道,“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几个宫监齐齐一抖,有挨不住的恨不得以头抢地。
许执麓并没发现只站了一会儿鼻上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故作冷然,奈何情绪所致,声音有点低柔,“有位内监不慎摔倒了,我让他们停下轿子,先救人。”
说着她悄然吸了口气,眼神看着别处,幸而裙摆遮掩着,看不出她一只脚未着力。
可她还是低估了祁郢的眼力,不看她,单就这场面,轿子也不可能是正常停落,他对身后匆匆赶来的刘金贵大手一挥,“抬走,先救起来。”
先救起来问话……是不是意外,留不留他的命就看后续了。
许执麓听了,闷上添恨,这样以人命堆出来的手段……是她最深恶痛绝的,也是最无奈的,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人命,至贱至贵!
摔她一下自是不会要她的命,但却可能让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悄然离开。
“全都交由慎刑司——”祁郢不怒自威,原本也是外柔内刚的个性,真正与他相处了,就知道他看似没那么冷酷,其实藏在温和表面下的,是真正的铁腕决断,有时候朝臣在那辩解,他笑容温润的听着,其实早就看透了,心里也掂量清楚,做了最终的决定了。
所以并不是光有雷霆手段才能干好社稷大事,治军,治民,治水,治盐,赈灾……没有一件事是一个‘温和’的人能做成的。
“一桩小事,也不必牵连无辜。”许执麓不同意,她已经洞察了幕后人的目的,根本没必要搭上这些人。
“谢贵人开恩!谢贵人开恩——”
除去已经跑去报信的,余下抬轿内监齐齐高呼,说罢,又连连叩首,谢过许执麓活命之恩。
祁郢眯了下眼睛,眸中情绪不明。
宫中抬步辇的是禁军壮勇者,内命妇车舆,宦者引从,而礼制辇车必配军士,便舆暖轿多用内监。
“你要救困扶危朕自然允你,可既饶死罪,便杖二十棍。”
“他们……”许执麓还想要说这些人本就天残,二十棍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但祁郢不想和她争执,为了堵她的口,他三步并两步到她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许执麓的胳膊。
许执麓大惊,本能的想要甩开他的辖制,却见他脸色极沉,抓着她就打横抱起,动作利落的根本没给她机会反抗。
萱草还紧紧地抓着她另一只胳膊,无措的跟着走了两步就被一个箭步抢上来的刘金贵扯开了。
视野剧烈晃动后许执麓气的头昏,这地方又不是乾元宫,她连骂人都不行,她完全没感觉到痛一样,拼命用手去打他横在自己腰间的胳膊。
单薄的料子下男人的手臂紧硕野性,充满了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几乎是她胳膊的两倍粗……她一拳头下去,麻的是自己。
激恼的许执麓放弃捶打,改为拧他,可他大臂上的肉坚韧又硬朗,一时累的气喘。
她肯消停了,祁郢反而走的更慢了。
隐隐约约,鼻息间能闻到一股很淡的香味,祁郢闻得出名贵香料不下二十种,沉檀、苏合香、莞香,芸香……与所有的香料都不同,那是独属于她的气息,香性也不属于任何花香果香。
喉咙有点干,火烧火燎的渴,还有蔓延周身的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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