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林清婉接到父亲的电话。
清婉，今晚有空吗？林志远的声音有些迟疑，我想...和你聊聊。
好。林清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老宅的花园里，月光如水银般洒在石板路上。父女俩并肩走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林清婉偷偷看了父亲一眼。这些年，他老了很多，两鬓已经花白，背也不像以前那么挺直了。
爸...
清婉...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然后都笑了。
你先说。林志远温和地说。
我就是想说...林清婉咬了咬嘴唇，对不起，这些年让您担心了。
林志远停下脚步，眼眶有些湿润：傻孩子，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从怀里拿出一本相册，封面已经有些磨损：这些年，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林清婉接过相册，翻开第一页，愣住了。
那是她大学毕业典礼的照片。她穿着学士服，笑容灿烂。但照片明显是从很远的地方拍的，有些模糊。
你去了？她不敢置信。
每一个重要的时刻，我都在。林志远的声音有些哽咽，只是不敢靠近。
继续翻，更多照片出现——
她第一天去云上集团上班，父亲躲在街角拍的。
她和陈锦程的婚礼，父亲混在宾客中远远拍的。
她深夜在咖啡店写作，父亲站在窗外拍的。
最让林清婉动容的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她在医院陪床，累得趴在病床边睡着了。而窗外，能看到一个身影。
那次陈锦程住院，你三天三夜没合眼。林志远说，我就在楼下守了三天三夜。
爸...林清婉的眼泪掉下来。
我以为远离是保护。林志远苦笑，却让你一个人孤独地长大。看着你受苦，我却不能出现。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懦弱。
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这是你搬进陈家的第一天。你笑得那么勉强，我就知道，你不会幸福。
那您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你妈妈说过一句话。林志远看向夜空，她说，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摔倒了才知道疼，疼过了才知道怎么避开坑。
如果我那时候阻止你，你会听吗？他反问。
林清婉沉默了。不会的，那时的她满心都是陈锦程，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而且，林志远突然笑了，如果没有这三年，你不会成长得这么快。虽然过程很痛苦，但你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他们走到花园的凉亭坐下。这里种满了白玉兰，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清婉，你知道你最像你妈妈的地方是什么吗？
是什么？
固执。林志远无奈地笑，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清婉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这算优点吗？
看情况。林志远说，用对地方是坚持，用错地方是固执。你妈妈当年为了研究，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你为了陈锦程，可以放弃一切。
但是爸，林清婉突然说，我不后悔。
林志远意外地看着她。
如果没有那三年，我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她认真地说，那种卑微的、失去自我的，不是爱，是执念。真正的爱应该是...
她看向远处，秦墨轩的车停在老宅外，他靠在车门上看书，显然是在等她。
应该是互相成就，而不是互相消耗。
林志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欣慰地笑了：那个小伙子不错。
爸！林清婉脸红了。
昨晚的晚宴我也去了。林志远说，看到他给你穿鞋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是真心的。
您去了？我怎么没看到您？
我在二楼的包厢。林志远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但我女儿的重要时刻，我怎么能缺席？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是一张照片——林清婉站在台上致辞，光芒万丈。
这是我昨晚拍的。他骄傲地说，我要设成屏保，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女儿。
林清婉又想哭又想笑：爸，您这样很像那种炫女狂魔。
我就是。林志远理直气壮，我女儿这么优秀，不炫白不炫。
父女俩都笑了。
笑声停歇后，林志远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信封已经泛黄，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给我的宝贝清婉，28岁生日快乐。
这是...
你妈妈留给你的。林志远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说，等你28岁生日的时候给你。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提前给你吧。
林清婉接过信封，手在发抖。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才七岁。二十一年了，这是母亲跨越时空的礼物。
要现在打开吗？林志远问。
我...林清婉犹豫了。她既想立刻看到，又害怕看完就再也没有母亲的东西了。
要不，等生日那天再看？
不。林清婉深吸一口气，现在就看。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孩子，找到爱你的人，而不是你爱的人。爱你的妈妈。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清婉泪如雨下。
母亲早就预见了她会为爱迷失，所以留下这句话。不是长篇大论，不是谆谆教诲，就是这么简单直白的一句话。
妈妈...她抱着信纸，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林志远搂住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爸，我好想妈妈。
我也想。林志远的声音哽咽，每天都想。
父女俩抱头痛哭，把这些年的思念、愧疚、遗憾都哭了出来。
哭累了，林清婉靠在父亲肩膀上，像小时候一样。
爸，您说妈妈在天上能看到我们吗？
能。林志远肯定地说，她一定在看着你，为你骄傲。
可是我做了那么多错事...
谁没有做过错事？林志远说，重要的不是不犯错，而是从错误中成长。清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时，林清婉的手机响了。是秦墨轩发来的消息：需要我进来吗？
她这才想起他还在外面等着。
让他进来吧。林志远说，正好，我也想和他聊聊。
爸，您要干什么？林清婉紧张起来。
放心，不是要为难他。林志远笑了，只是想告诉他，我女儿值得被好好珍惜。
五分钟后，秦墨轩走进花园。
伯父。他恭敬地打招呼。
坐。林志远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秦墨轩坐下，注意到林清婉红肿的眼睛，关切地看了她一眼。
小秦，林志远直接问，你是真心喜欢清婉的吗？
是的。秦墨轩毫不犹豫。
即使她不会做饭？即使她有时候很固执？即使她会在深夜偷偷哭泣？
正因为这些。秦墨轩认真地说，完美的人不需要爱，不完美的人才需要。而且，在我眼里，她的每一个缺点都很可爱。
林清婉的脸红了：什么缺点很可爱，我哪有缺点...
你做的黑暗料理。
那...那是失误！
你穿高跟鞋会摔跤。
那是鞋的问题！
你紧张时会推不存在的眼镜。
那是...林清婉说不出话来了。
林志远看着他们的互动，笑了：小秦，清婉就交给你了。
爸！林清婉羞红了脸，什么交给他，我们还没...
没什么？林志远促狭地问。
没...没到那一步。
哪一步？
爸！林清婉恼羞成怒，您怎么变得这么八卦！
父女俩又闹作一团。
秦墨轩在旁边看着，嘴角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夜深了，该回去了。
临别时，林志远拉住林清婉：清婉，记住妈妈的话。
找到爱我的人。林清婉看向秦墨轩，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秦墨轩听到了，眼中闪过惊喜。
上车后，他问：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林清婉装傻。
你说你找到了。
我说了吗？她看向窗外，你听错了吧。
但她脸上的笑容出卖了她。
秦墨轩也不拆穿，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清婉，你妈妈说得对。
什么？
爱你的人，会把你的幸福放在第一位。而我，他停顿了一下，愿意用一生来爱你。
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
林清婉看着母亲的信，又看看身边的秦墨轩，心里默默说：
妈妈，我懂了。爱与被爱，我都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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