岺婆没有碰那杯茶。她怔怔地望着跳跃的灯火,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过布满皱纹的脸颊,滴落在紧握的拳头上。
她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哀伤。“我和老酒鬼啊…吵了一辈子,闹了一辈子,分分合合,折腾了一辈子…”
她的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怀念的笑,却终究化为苦涩的弧度,她的声音飘渺得像一缕青烟,“可这世上…最懂他的,除了我,还能有谁?他那些臭脾气、那些傻念头…我比谁都清楚…”
她猛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如果…如果真是单孤刀那个孽障干的…相夷,你就替我和你师父…清理门户!别让他的血…污了咱们云隐山的清净地!”
她疲惫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你们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李莲花看着师娘瞬间佝偻下去、仿佛老了十岁的背影,那孤单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长,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显得格外凄凉。
他喉头滚动,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石水看得分明,一把拉住李莲花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外带。
她压低声音,在李莲花耳边快速而清晰地说:“木头脑袋!别杵在这儿了!你师父师娘风风雨雨几十年的情份,是吵是闹,可命都是系在一块儿的!
漆前辈就是岺婆前辈的半条命!现在这半条命被人害了,你让她哭出来、骂出来,或者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自己待着,舔舐伤口,都比我们在这儿戳着强!”
她拉开门,夜晚微凉的风灌了进来,“你现在杵在这儿,除了让她更难受,还能做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那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查清楚,把仇报了,才是真真正正告慰前辈的在天之灵,也是给师娘最大宽慰!”
李莲花被石水半拖半拽着往外走,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屋内,油灯的光芒将岺婆静止不动的身影勾成一片残影,凝固在桌旁,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偶尔因抽泣而微微耸动的肩膀,泄露着内心的痛苦。
夜风吹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更衬得那一室孤寂,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不再犹豫,任由石水拉着踏出了门槛!
两人沉默地合上门,步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刚踏出云隐山笼罩的薄雾,山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
李莲花几乎没怎么犹豫,指尖微动,半块面具便覆上了他那张过于引人注目的脸,动作行云流水!
“哟!”旁边的石水抱着胳膊,发出一声促狭的轻笑,眉毛高高挑起,,毫不客气地揶揄道,
“来的时候火急火燎,连张脸都顾不上遮。现在倒想起来了?你这‘想起来’的时机,是不是忒晚了点儿?”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戏谑。
李莲花鼻腔里挤出两声模糊的哼嗯,权当回应,脚步不停,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
那副“懒得搭理你”的模样,惹得石水撇了撇嘴。
两人一路无话,径直回到了百川院。石水雷厉风行的性子就上来了,对着值守的院卫便是一道冷硬的命令:
“传令下去,动用所有暗线,给我彻查‘万圣道’!从上到下,掘地三尺,我要知道他们所有底细!”
命令刚下,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纪汉佛与白江鹑听说石水归来,正好联袂而至。
白江鹑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听见石水这杀气腾腾的命令,胖乎乎的脸上顿时挤出一个为难的褶子,
他一个箭步上前,挥手拦住了要领命而去的院卫,转向石水,努力挤出和气的笑容,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赞同,甚至有些急促
“石院主,且慢!”
“这…石院主,无凭无据,贸然探查其他名门正派,这可是江湖大忌!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更何况万圣道近年来行侠仗义,声名鹊起,乃是响当当的正派,非邪魔外道可比!这…这如何使得?”他搓着手,试图缓和气氛。
石水那双杏眼危险地眯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白江鹑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她没有立刻反驳白江鹑,反而对着那进退两难的院卫再次挥了挥手,语气斩钉截铁:
“怎么?我百川院查个案,还非得敲锣打鼓通知对方不成?暗查!懂什么叫暗查吗?让你查,就去查!出了事,自有我一力承担!”她尾音上扬,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石水,你……”
白江鹑被她这态度噎住,脸涨得有些发红,还想争辩。一直沉默的纪汉佛却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白江鹑不解地看向搭档,却发现纪汉佛的目光死死地锁在石水身后那个戴着面具、气质沉静的陌生男子身上。
纪汉佛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他那只始终垂在身侧、纹丝不动的右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喉结滚动,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先生是?”
李莲花的目光平静地迎上纪汉佛,视线却精准地落在了他那条僵硬垂落的右臂上,仿佛能穿透布料看清内里的情形。
他没有回答身份,反而开口问道,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低沉:“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
纪汉佛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蓄满了浑浊的泪水,嘴唇哆嗦着,几乎哽咽:
“门…门主?!真的是您?!属下…属下纪汉佛!”
他下意识地想抬起那只废手,却只引得手臂肌肉一阵痉挛般的抽搐,只能颓然道,
“多谢门主挂念…这只右手…废了而已…废了…” 巨大的愧疚和重逢的激动让他语无伦次。
李莲花询问的目光转向石水。
石水抱着双臂,下巴朝纪汉佛的方向抬了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
“东海大战后,你生死不明。他…自责未能护住门主,未能守住四顾门基业,回来便自断经脉,废了这只握剑的手,以此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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