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黎苏苏回过神来，蹙眉问道。
“说您是不是……被他下了降头，或者……看上他了……”银翘声音越说越小。
黎苏苏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她怎么可能看上未来的魔神？但这话无法解释。
她只能板起脸，故作不悦：
“胡说什么！我不过是……不过是觉得他可怜，以前是我做得太过分了。
如今我失了记忆，就当是积德行善，弥补过错罢了。谁再乱嚼舌根，仔细她们的皮！”
银翘抿了抿唇忍不住抱怨，“可是……他根本就不领情！要我说，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黎苏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能道：“或许……他只是需要时间。”
时间？澹台烬最不缺的就是在忍耐中流逝的时间。
他冷眼旁观着这个“新”叶夕雾的一切举动。
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往那种恶毒的嫉恨，而是充满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
探究、焦急、怜悯，有时甚至闪过一丝极快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恐惧？
以及一种……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感觉。
黎苏苏见澹台烬身上穿的衣服都洗得发白、甚至带着补丁，
让银翘去外面的成衣铺子，按照澹台烬的大致身形，买了两套质地普通但厚实整洁的深色衣袍回来。
当黎苏苏将新衣服递给澹台烬时，他依旧是用那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才伸手接过，低声道了句：“多谢。”
没有惊喜，没有感激，仿佛只是接受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黎苏苏也不在意，只要他肯接受，便是好的开端。
然而，就在澹台烬换上其中一件靛蓝色新衣，走出院落，准备去黎苏苏处用午膳时，却在花园的回廊下，撞见了摇着折扇、一脸玩世不恭的叶泽宇。
叶泽宇早就听闻了叶夕雾“失忆”后对那质子的古怪态度，
此刻见澹台烬竟然穿上了体面的新衣，那副人模狗样的样子，与他记忆中那个任人欺凌的可怜虫形象相去甚远。
心中本就存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哟？”叶泽宇用扇子拦住澹台烬的去路，上下打量着他，语气轻佻，
“这不是咱们尊贵的质子姑爷吗？今儿个怎么换行头了？人模狗样的，差点没认出来？”
澹台烬停下脚步，低垂着眼睑，没有回应。
叶泽宇因他与叶夕雾的婚事在外时常被嘲笑，现如今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更加碍眼。
他走上前，用扇骨极其轻佻地挑起澹台烬新衣的前襟，啧啧两声：
“料子不怎么样嘛，看来我那‘好妹妹’也没多舍得给你花钱。”
他话音未落，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手腕一翻，寒光闪过——
“刺啦——！”
一声裂帛之音格外刺耳。
澹台烬胸前的新衣，从领口到下摆，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狰狞的口子，露出了里面单薄的里衣。
叶泽宇得意地收回匕首，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手滑了！质子殿下不会怪我吧？”
澹台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那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许。
“大哥！你干什么？！”
黎苏苏的声音带着怒气从身后传来。她久等澹台烬不来，便出来寻找，正好将叶泽宇故意划破衣服的一幕看在眼里。
叶泽宇见到她，非但不惧，反而笑嘻嘻地道：
“二妹妹，你来啦？真是不小心，弄坏了质子殿下的新衣服，看来这好料子也不经穿啊。”
黎苏苏气得脸色发红，她快步走到澹台烬身边，看了看那明显的、绝非意外能造成的裂口，抬头怒视叶泽宇：
“叶泽宇！你分明是故意的！道歉！赔他衣服！”
叶泽宇掏了掏耳朵，浑不在意：“赔？二妹妹，你没搞错吧？我赔他？他配吗？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坏了就扔了呗，反正咱们叶府也不缺这点东西。”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澹台烬一眼，“有些人，穿再好的衣服，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卑贱。”
“你！”黎苏苏被他这番无耻言论气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跟这种人多说无益，强压下怒火，冷声道：
“叶泽宇，我不管以前如何，现在，他是我院里的人，你动他，就是跟我过不去！这衣服，你赔定了！否则，我就去告诉父亲。看看父亲是否也觉得，苛待陛下亲旨入住叶府的质子，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听到要惊动叶啸，叶泽宇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他虽然混不吝，但也知道父亲近来因叶夕雾和澹台烬的婚事，心情极差，若再闹出故意欺凌质子的事情，恐怕自己也讨不到好。
他打量了黎苏苏几眼，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最终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随手丢在地上：“行了行了，算我倒霉，赔你就是了！够他买十件这种破烂衣服了！”
说完，他生怕黎苏苏再纠缠，摇着扇子快步溜走了。
黎苏苏看着地上那块碎银子，只觉得无比刺眼。
她弯腰捡起，走到澹台烬面前，递给他，语气带着歉意：“对不起，我……我回头再给你买新的。”
澹台烬却没有接。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衣服裂口上，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那道破损的边缘。
“不必。”他声音低沉沙哑，“这件就好。”
黎苏苏一愣：“可是……它已经破了……”
“无妨。”澹台烬收回手，依旧坚持，“还能穿。”
黎苏苏看着他固执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最终没有再劝，只是默默地将那锭银子收了起来。“……随你吧。”
澹台烬穿着那件被划破的新衣，回到了自己阴冷的房间。
他没有试图去缝补，只是将外袍脱下，仔细地折叠好，放在了床头。
那平静的神情下，无人能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件事并未刻意隐瞒，很快便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叶府的下人之间，自然也落入了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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