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的御书房,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把空气中的檀香都烘得暖融融的。
案上摆着只油光锃亮的烤羊腿,表皮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油汁顺着银盘的纹路往下淌,混着孜然的香气漫开来,勾得人胃里直打鼓。
萧砚刚踏进殿门就被这香味勾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羊腿,连给皇帝行礼都忘了。“皇叔,您这是……”
“御膳房福伯新烤的,”皇帝放下手里的朱笔,指了指案边的空位,“知道你这几日查案辛苦,特意给你加个菜。”他是萧砚的亲叔叔,当年萧砚父母殉职后,便一直把他养在身边,面上虽严,心里却比谁都疼这个侄子。
萧砚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就去抓羊腿,被皇帝用折扇敲了手背:“没规矩!先给谢云也分一块。”
谢云端着茶盏站在一旁,闻言浅浅躬身:“臣不敢与殿下同席。”
“让你坐你就坐。”萧砚已经用银刀割下块带骨的肉,往谢云碗里塞,“昨天在码头你替我挡了那护卫一棍,这羊腿算赔礼。”
谢云看着碗里油汪汪的羊肉,指尖微顿。他昨晚确实为了护萧砚,胳膊挨了下,此刻被少年直白地记在心上,倒生出些异样的暖意。他没再推辞,坐下后却默默把瘦肉都挑到萧砚碗里,自己啃起了带筋的骨头。
“多大了还抢食?”皇帝看着萧砚埋头苦吃的样子,眼底漾着笑意,“谢云让着你,你倒好,连他碗里的肥油都要舔干净。”
萧砚嘴里塞得鼓鼓的,含混不清地嘟囔:“谁让他总吃瘦的……”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把自己碗里最嫩的一块“羊霖肉”往谢云碟子里推,“这个给你,福伯说这处最嫩,你教我看奏折里的暗语,比我费脑子。”
谢云看着碟子里的肉,又看了看萧砚泛红的耳根,忽然低笑出声:“殿下有心了。”
皇帝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却忍不住拿起刀帮他们分肉:“你们俩啊,一个像只护食的小狼,一个像只惯着崽的老狐狸。”
三人边吃边聊,话题渐渐落到裴党身上。萧砚啃着羊腿,把苏伶月的船票和码头仓库的发现一五一十说了,说到海鸟标记时,他从袖袋里掏出母亲的日记,指着扉页的印记:“皇叔您看,这和船票上的一模一样。”
皇帝的手指抚过日记上的海鸟,眼神沉了沉:“你娘当年南巡,就是坐的‘海晏号’,船帆上就绣着这只鸟。”
萧砚的动作猛地一顿:“难道娘的死,真和海运有关?”
“十有八九。”皇帝放下银刀,“裴党在江南经营多年,海运就是他们的钱袋子,谁动了这块肉,他们就敢跟谁拼命。”
谢云补充道:“根据暗卫传回的消息,赵德发初三要开的船,正是‘海晏号’的旧船改造的,船上不仅有走私货物,还有一批‘特殊乘客’。”
“特殊乘客?”萧砚皱眉,“是被贩卖的灾民?”
“不止。”谢云的声音冷了些,“还有些知道太多事的河工,怕是要被灭口。”
炭火噼啪作响,御书房里的暖意仿佛被这几句话驱散了大半。萧砚放下啃剩的骨头,指尖在海图上划过江南的海岸线,忽然抬头看向皇帝,眼神亮得惊人:“皇叔,儿臣想去江南。”
皇帝和谢云都愣了愣。他们原以为还要费些口舌劝说,没想到这小子竟主动提了。
“你可想好了?”皇帝的语气严肃起来,“江南是裴党的地盘,他们在水师里安插了不少人,你这一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儿臣想好了。”萧砚的声音异常坚定,“总不能让李狗剩的船票白留着,也不能让娘的事永远蒙在鼓里。”他顿了顿,看向谢云,“再说有谢云跟着,我肯定没事。”
谢云迎上他的目光,沉声应道:“臣定护殿下周全。”
皇帝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一个眼里燃着热血,一个眸中藏着沉稳,忽然笑了。他从颈间摘下个玉佩护身符,上面刻着“平安”二字,递到萧砚面前:“这个你带上,是你娘当年求的,据说能挡灾。”
萧砚接过护身符,入手温润,忽然发现玉佩边缘有道细缝。他轻轻一掰,里面竟藏着半张羊皮纸,上面画着江南的布防图,军营、粮仓、水师据点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是……”萧砚又惊又喜。
“你娘当年整理的,”皇帝叹了口气,“她说江南的水太深,得留张图防身。现在看来,倒是留给你了。”
萧砚握紧布防图,指尖都在发颤。原来母亲早就预料到今日,连后路都替他铺好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他抬头问,眼里的光比炭盆还亮。
“明日一早。”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小心,凡事多听谢云的,别再像以前那样冲动得像头蛮牛。”
“知道啦!”萧砚把布防图小心翼翼地收好,又抓起一块羊腿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皇叔放心,我肯定把裴党的老窝端了,给江南的百姓讨个公道!”
谢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少年被油汁沾污的脸颊上,竟有种说不出的鲜活。
他知道,这趟江南之行必定凶险,但看着萧砚眼里的光,忽然觉得,陪着这只冲动却热血的小狼闯一闯,也未尝不可。
御书房的炭盆依旧旺着,烤羊腿的香气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决心”的味道,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悄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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