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的晨雾裹着铁锈味，王凯刚踩碎结霜的矿渣，就被脚下的硬物绊了个趔趄。低头一看，是半只冻硬的孩童脚掌，皮肤紫黑如墨，指甲缝里还嵌着石灰石粉末 —— 昨夜清理战场时，这孩子被石弹砸中，只留下这点残肢。不远处，三个流民正围着块沾血的粟米饼争抢，饼上的血冻成暗红的硬块，被指甲抠得坑坑洼洼，像块丑陋的疮疤。
“校尉，华先生让你去看看伤员。” 赵五的声音发哑，袖口沾着草药汁，“昨天救的流民里，有六个开始咳血，华先生说像是肺痨。” 王凯跟着他往临时伤营走，沿途的流民见了他，纷纷往怀里藏东西 —— 有的藏着半块观音土，有的藏着磨尖的木片，眼里满是警惕，仿佛他是来抢最后一点活路的。
伤营里，华石正用银针刺一个老妇的肺俞穴，陶碗里的汤药稀得能照见人影，飘着几根干枯的柴胡。“药材只剩这些了，” 老郎中直起身时腰杆发僵，“肺痨传得快，再找不到生地黄，这六个都活不过三天。” 他掀开一个少年的衣襟，胸口的溃烂处爬着细小的蛆虫，少年却连哼都哼不出声，只有眼珠偶尔转动，证明还活着 —— 这便是乱世里的 “生不如死”，连痛苦都成了奢侈。
突然，矿场入口传来马蹄声。周仓扛着长枪跑过来，枪尖挑着个宦官模样的人，那人穿的锦袍沾着泥，腰间的玉牌刻着 “中常侍府” 四字：“这阉贼带着五十个兵，说要查‘王凯通黄巾’的事，还敢骂您是乡野匹夫！”
王凯心里一沉。历史脑库闪过记载：中平元年十一月，封谞为掩盖与黄巾勾结的罪证，派心腹来巨鹿 “查案”，实则是要灭口知情者。那宦官被周仓摔在地上，却仍嚣张地指着王凯：“咱家奉封大人令，特来拿你这通贼逆党！皇甫将军都得听咱家的，你敢抗命？”
“抗命的是你吧？” 王凯突然掏出个锦盒，里面是董卓与张宝的密信，还有封谞的印信，“这些东西要是送到陛下面前，你说封大人是该凌迟，还是该腰斩？” 宦官的脸瞬间惨白，刚要喊人，就被墨隐甩出的铜链缠住喉咙，只能发出 “嗬嗬” 的声响。
就在这时，矿场深处传来打铁声。一个瘸腿的汉子扛着铁锤走来，左腿的裤管空荡荡的，用铁皮绑着木棍，脸上满是烫伤的疤痕，手里攥着块泛青的铁块：“谁要造好刀？老夫墨锻，墨家冶金一脉，张宝砍了我左腿，还逼我铸石弹，今天总算能报仇了！” 汉子掏出块兽皮，上面画着灌钢法的图谱，“这是‘百炼灌钢’的法子，比你们现在的三十炼钢厉害十倍，要不要试试？”
这吴承恩式的奇遇来得正是时候。王凯接过图谱，见上面标注着 “铁精为骨，钢液为皮” 的字样，结合现代冶金知识，只需在锻打时加入适量铁矿渣，就能降低钢材含碳量，避免脆裂。“矿场有铁矿吗？”
“后山有露天铁矿！” 墨锻眼睛一亮，“张宝嫌含铁量低，没看上，刚好够咱们用！” 众人跟着他往后山走，果然见红褐色的铁矿层裸露在外，上面还留着张宝军凿过的痕迹。墨冶蹲下身，用刀背刮下些矿粉：“按灌钢法，得先炼出铁精，再熔钢液裹在外面，火候要到‘炉火纯青’才行。”
王凯让人搭建土窑，又指导墨锻改进风箱 —— 用墨家的曲辕结构，再加个木制活塞，能让风量增加两倍。墨锻一试，果然见窑火从橘红变成刺眼的青白色，铁料很快熔成铁水，顺着泥槽流进模具：“神了！这风箱比老夫以前用的强三倍，一天能炼出十块铁精！”
正忙碌时，皇甫嵩的亲兵骑马赶来，递过一封绢信：“将军让校尉速去大营，封谞的人在营里闹着要抓你，将军快顶不住了！” 王凯让墨锻继续炼钢，自己带着周仓和墨隐赶去大营，怀里揣着刚炼出的灌钢刀 —— 刀身泛着青幽的光，比寻常钢刀更轻薄，却能轻易斩断铁链。
大营里，封谞的亲信正指着皇甫嵩的鼻子骂：“你护着逆党，是不是也想通黄巾？咱家这就上书陛下，罢你的官！” 老将军气得手发抖，却不敢发作 —— 宦官在灵帝面前说话比他管用。王凯突然走进帐，将灌钢刀 “哐当” 放在案上：“这位公公，敢不敢赌一把？若我这刀能斩断你的佩剑，就当查无实据；若斩不断，我随你回洛阳领罪。”
亲信见刀身普通，不屑地拔出佩剑：“咱家的剑是西域镔铁造的，你这破刀也配比？” 话音未落，王凯挥刀劈下，只听 “铮” 的一声，镔铁剑从中间断开，断口平整如镜。满帐皆惊，皇甫嵩趁机道：“王校尉造的兵器能破黄巾，封大人若要抓他，谁来助咱家平叛？”
亲信脸色铁青，却不敢再放肆，只能撂下句 “咱家会如实禀报”，灰溜溜地走了。皇甫嵩拉住王凯的手，语气凝重：“封谞不会善罢甘休，你得尽快拿出更大的功劳，让陛下知道你的用处。” 他递过一封密信，“袁绍派人来，说愿助你拿下下曲阳，条件是分你一半粮草。”
王凯接过密信，心里清楚 —— 袁绍是想借他的势力打压皇甫嵩，而他则能借袁绍的名义扩充实力。回到矿场时，墨锻已炼出二十把灌钢刀，刀身上刻着 “墨守” 二字，刀刃锋利得能吹毛断发。流民们围着刀惊叹，之前抢饼的三个汉子突然跪倒：“校尉老爷，我们愿跟着您打仗，只求能吃饱饭！”
王凯让人给流民分粮，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突然想起现代的 “军民鱼水情”，只是在这乱世里，多了几分血淋淋的现实。华石跑过来，手里举着个陶罐：“找到生地黄了！是墨锻藏在矿洞的，够治伤员了！” 老郎中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墨辰的观星盘突然亮起，铜针指向东北方：“那里有大队人马，像是袁绍的人！” 王凯让人备好灌钢刀，刚走到矿场入口，就见数百骑兵奔来，为首的少年穿锦甲，腰间挂着玉剑，正是袁绍的侄子袁谭：“王校尉，我叔父让我来助你，咱们先拿下下曲阳，再议分粮之事。”
王凯盯着袁谭身后的粮车，车辙深而宽，显然装满了粮食。他突然笑了：“袁公子，不如咱们先比一比，谁的兵先登上下曲阳城楼，粮就归谁多些，如何？” 袁谭年轻气盛，立刻答应：“好！若是你输了，可得把灌钢刀的法子教给我！”
夕阳西下时，队伍向前进发。流民们扛着锄头跟在后面，墨门弟子推着新造的连弩车，周仓的亲兵背着灌钢刀，刀身在余晖下泛着冷光。王凯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的下曲阳城，心里清楚 —— 这不仅是一场攻城战，更是他在乱世中站稳脚跟的关键。封谞的阴谋、袁绍的拉拢、皇甫嵩的猜忌，都将在这场仗里见分晓。
突然，身边的墨锻咳嗽起来，用手捂住嘴，指缝里渗出鲜血。“老丈，你没事吧？” 王凯勒住马。墨锻摆摆手，从怀里掏出块铁矿渣：“这是‘铁母’，能炼出更好的钢，等拿下下曲阳，老夫再给你造‘斩马刀’。” 汉子的眼里闪着光，仿佛看到了墨门复兴的希望。
王凯握紧手里的灌钢刀，刀身冰凉却让人心安。他知道，这乱世里，仁心是软肋也是铠甲，知识是利器也是根基，而他要做的，就是用这两样东西，护着身边的人，在这崩坏的天下，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枭雄之路。下曲阳的城楼越来越近，一场新的博弈，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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