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八月十五,平原郡的寒雾比太行山谷更烈,竟能凝成细碎的冰碴子,打在王凯的毡帽上噼啪作响。他率三千步兵隐在桑林深处,靴底沾着的冻土块与枯枝摩擦,惊起几只灰雀扑棱棱掠过铅灰色的天。田丰裹紧了青色棉袍,指着前方三里外的土黄色营垒低声道:“主公你看,那便是袁绍的粮窖,外围筑了丈二土墙,门口竟有三队刀盾手轮值,比寻常军寨森严三倍。”
王凯举起张修连夜改制的“窥筒”——实则是截短的毛竹,内壁糊了层打磨光滑的锡箔,能将远处景象收窄放大。只见粮窖土墙每隔十步插着火把,火光中隐约可见墙顶的了望哨,腰间都挂着铜铃,稍有异动便会摇响。“袁本初倒也精细,知道平原是青州门户,粮道断不得。”他放下窥筒,指尖在冻硬的地图上划过,“沮授,你带五百人绕到西侧,用墨者的地听术探听墙内动静,若有投石机或是弩车,立刻回报。”
沮授领命而去,李典抱着个麻布包匆匆赶来,冻得鼻尖通红:“主公,墨渊老先生让俺送来这个。”打开布包,里面是只巴掌大的木鹊,翅膀由薄木片拼成,尾端系着细如发丝的麻线,“老先生说公输子当年造木鹊能飞三日,这只虽只能飞半刻,却能载着蜡丸过营墙。”
王凯摩挲着木鹊光滑的翅骨,忽然想起现代航模的平衡原理,随手调整了尾羽角度:“让两个墨者操控,把这蜡丸送进粮窖西侧——那里依着土坡,了望哨视线有死角。”蜡丸里裹着三张纸条,是他用炭笔写的“今夜三更,西墙见火为号”,落款故意摹了郭图的笔迹。
正安排间,沮授带着个墨者回来,那墨者耳朵上还沾着泥土:“将军,墙内有二十多个石臼,还有马蹄声,约莫是百来匹骡马,却没探到投石机的动静。只是西侧土坡下有暗渠,水声哗啦啦的,像是引了河水过来。”
“引河水护粮窖?”王凯眉头一挑,忽然笑了,“袁本初是怕火攻,却不知水也能变成助力。张合改造的火虎机关兽到了吗?”话音刚落,林外传来车轮碾压冻土的声响,张合骑着枣红马奔来,甲胄上沾着雪沫:“主公,三架火虎全到了!俺们按您说的加了踏板,四个士兵轮流蹬,比马拉还快!”
王凯跟着张合去看机关兽,只见三具青铜虎形造物蹲在雪地里,虎口衔着铜管,虎腹开着方门,里面的踏板连着齿轮,转动时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把火油弹装满,虎爪的铁刺磨尖些。”他拍了拍虎背,青铜甲片发出沉闷的回响,“今夜先用木鹊传假信,骗他们打开西墙偏门,再用火虎冲阵,暗渠里的水……正好帮咱们浇灭追兵的火把。”
暮色渐浓时,桑林里升起缕缕炊烟,却是张修带着医匠在熬药。几个伤兵裹着旧棉絮坐在火堆旁,其中一个断了腿的流民正啃着半块麦饼,见王凯过来,慌忙把饼藏进怀里。王凯蹲下身,见他腿上的麻布渗着淡红药汁,正是掺了蜂蜡的墨家创伤膏:“伤口还疼吗?”
流民慌忙摇头,喉结滚动着:“不疼……将军赏的药神了,昨日还疼得直打滚,今日竟能坐起来了。”他指了指远处的粮窖方向,声音发颤,“俺们村就在那边,上月袁绍的兵抢了粮,俺娘饿死了,弟弟……弟弟被俺爹换了半袋发霉的谷子……”
王凯的心像被冰锥刺了下,转头对张修道:“把剩下的麦饼全分给伤兵和流民,告诉他们,今夜破了粮窖,人人有饭吃。”张修应声而去,田丰在旁低声道:“主公,麦饼只剩五十斤了,这般分下去,咱们的士兵今夜便要空腹作战。”
“士兵饿着,打不下粮窖也是饿死;流民饿着,就算破了粮窖,也会乱抢生乱。”王凯站起身,望着粮窖方向的火光,“袁绍占着冀州膏腴之地,却让百姓易子而食,这等乱世,本就不是靠藏粮能活下去的。”他摸出腰间的连弩,瞄准器上的“墨者”二字在火光中发亮,“传令下去,今夜作战,凡抢流民粮食者,立斩!”
三更梆子声从粮窖方向传来时,木鹊带着蜡丸飞过了土墙。王凯趴在雪地里,借着窥筒看见西墙偏门缓缓打开,两个士兵探出头张望。“放信号箭!”他低喝一声,一枚绿色信号箭直冲夜空,沮授立刻带人将早已备好的沙袋填入暗渠,水流瞬间漫出渠岸,在冻土上积成薄薄一层冰。
“驾!”张合亲自操控最前面的火虎,踏板蹬得飞快,青铜虎爪刨着冻土,直奔偏门。守门将官见是机关兽,吓得尖叫着要关门,却被火虎一头撞在门上,木门“咔嚓”一声断裂。虎口喷出火油,火把一扔,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守兵们惨叫着四散奔逃。
王凯率步兵紧随其后,连弩不断发射,箭雨精准地落在粮窖门口的刀盾手身上。“快开粮窖!”他砍倒一个负隅顽抗的校尉,却见粮窖门竟是铁铸的,上面还挂着铜锁。墨者们立刻上前,用带着铁钩的木杆勾住锁鼻,十几个士兵合力拉扯,铜锁“崩”地断裂。
粮窖里弥漫着陈粮的霉味与新麦的香气,堆积如山的谷子、麦子用麻布盖着,角落里还堆着十几桶胡麻油。李典立刻带人清点:“主公,光是谷子就有八千石!还有五十坛酒,二十车盐巴!”
正清点间,墙外突然传来呐喊声,田丰奔进来:“主公,袁绍的援军到了!约莫三千人,打着蒋奇的旗号!”王凯走到墙顶望去,只见远处尘头大起,骑兵挥舞着“袁”字大旗,正踏着结冰的暗渠冲来。“张合,用火虎守住偏门!”他下令道,“沮授,带五百人搬粮,其余人随我御敌!”
火虎再次喷出火油,将偏门附近变成一片火海,袁军骑兵不敢靠近,只能在远处射箭。王凯用连弩接连射杀三个射手,忽然发现袁军的箭雨有些散乱,似乎在顾忌什么。“主公你看!”李典指着东北方向,只见一队铁骑踏着积雪而来,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为首者正是赵云!
赵云的铁骑如尖刀般插进袁军阵中,银枪舞动如梨花,转眼就挑落了袁军主将。“主公!张燕将军已降!”他奔到墙下大喊,“郭图带着残兵逃了,黑山军的兄弟们正帮着搬粮呢!”
王凯大喜,连忙下墙迎接。只见张燕身披黑色皮甲,身材魁梧,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正是杜长口中的黑山军首领。“王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张燕抱拳大笑,声音洪亮如钟,“郭图那厮拿五千石掺沙的糙米糊弄俺,还想让俺当炮灰,若非赵将军及时赶到,俺怕是要栽在那厮手里!”
王凯握着他的手,只觉掌心粗糙如砂纸,全是老茧:“张将军仗义疏财,体恤流民,王凯早有耳闻。如今袁绍无道,百姓流离,若将军不嫌弃,咱们不如结为同盟,共守一方水土。”
张燕眼睛一亮,他本就因张牛角之死对袁家心存不满,如今又得了王凯的粮援,当即拍着胸脯道:“好!从今往后,俺黑山军听将军调遣!只是俺的兄弟们多是流民出身,不懂军纪,还望将军多指点。”
王凯心中一沉,接过信笺,只见上面字迹潦草:“袁使在侧,邈意难决,濮阳黄巾复起,恐生大变。”他走到万象镜旁——这面镜子是墨者城的秘宝,昨夜已让士兵随军带来——镜面蓝光一闪,浮现出濮阳城的景象:火光冲天,流民背着包裹奔逃,几个黄巾打扮的人举着“苍天已死”的旗帜,在街上砍杀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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