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情况似乎有了一线转机。
李皖终于在一个新开的建筑工地找到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虽然活儿更累更危险,日晒雨淋,但工钱总算比厂里多了一些。
他干得格外卖力,仿佛要把之前所有的憋闷都发泄出来。
营晓晓接的零活也似乎多了起来。
她常常熬夜,但眼神中的那种疲惫感似乎减轻了些许,有时甚至会对着账本露出一点极淡的、算得上是轻松的神情。
丫丫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老师说她很有希望考上区里的重点初中。
小石头的身体也慢慢调养过来,变得活泼了些。
日子仿佛终于要从泥泞中挣扎出来,透一口气。
李皖甚至开始盘算,等再攒点钱,就把漏雨的屋顶修一修,给丫丫买件新衣服,给小石头买双结实点的鞋。
希望,像石缝里钻出的小草,
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生长着。
然而,命运的残酷远超想象。
它往往在你刚刚看到一点光亮时,毫不犹豫地将其掐灭。
那天下午,工地上出了事故。
一段脚手架突然坍塌,当时正在下面清理材料的李皖,被一根坠落的钢管重重地砸中了左腿。
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左腿打着厚重的石膏,被高高吊起。
医生的话冰冷而残酷:小腿粉碎性骨折,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以后别说干重活,正常走路都可能受影响。
残废。
这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李皖的心上,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砸得粉碎。
工地老板来看过一次,扔下一点微薄的补偿金和一句“自己不小心,怪不了别人”,便再也没出现过。
顶梁柱,彻底倒了。
家里的经济来源再次断绝,而且还要负担他的医药费和后续的康复费用。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再次笼罩了这个小小的家。
营晓晓变得更加沉默,她几乎不眠不休,同时打着好几份工,照顾李皖,照顾孩子,肉眼可见地迅速消瘦下去,原本就明亮的眼睛,因为消瘦而显得更大,里面的光芒却时而锐利,时而恍惚。
丫丫默默地退了学,去了一家小餐馆帮忙刷盘子洗碗,用稚嫩的肩膀试图分担家庭的重担。
她回家时总是低着头,不愿让父母看到她手上的水泡和冻疮。
小石头似乎也感受到了家里凝重的气氛,变得胆小畏缩,不敢再吵闹。
李皖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切,心如刀割。
巨大的愧疚和无能感日夜啃噬着他。他成了这个家的累赘,拖垮了妻子,耽误了女儿,吓坏了儿子。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比以前更加清晰,更加蛊惑:
“看吧,这就是你挣扎的结果。
你不仅毁了自己,还毁了他们。
你的存在就是痛苦之源。结束它,结束这一切,对他们才是解脱。拿起床边的水果刀......很简单......趁他们睡着......”
声音充满了恶毒的诱惑力,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有那么几个瞬间,在剧烈的疼痛和绝望的冲击下,李皖的目光真的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床头柜上那把削水果的小刀。他的手甚至微微颤抖着,想要伸过去。
但每一次,当他看到营晓晓即使累得几乎虚脱,依旧坚持用温水给他擦身按摩腿部时; 当他看到丫丫把微薄的工钱小心翼翼交到母亲手里,还努力挤出笑容说“我不累”时;
当他听到小石头在梦里还在喃喃喊着“爹”时......那股毁灭的冲动就会被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压下去。
那是责任,是不舍,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活下去的倔强。
然而,命运并没有因此放过他。
在一个沉闷的夏夜,李皖因为伤口感染再次发起高烧,昏昏沉沉。
营晓晓出去给他买药,丫丫在餐馆加班还没回来,只有小石头趴在床边守着他。
半夜,李皖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呛醒,只觉得口渴难耐。
他挣扎着想够桌上的水杯,却不小心碰倒了油灯(为了省电,他们晚上常常点油灯)。
煤油洒了出来,遇到蚊帐,瞬间燃起了火苗!
火势蔓延得极快,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爹!着火啦!”
小石头被惊醒,吓得大哭。
李皖目眦欲裂,他想爬起来,但沉重的石膏腿让他根本无法动弹!他想喊救命,却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发不出声音!
绝望!彻底的绝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舔舐着屋内简陋的家具,逼近哭喊的儿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猛地冲了进来!
是营晓晓!
她买药回来了!
她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抱起吓傻的小石头,又奋力想要拖拽床上的李皖。
但李皖太重,加上石膏腿,她根本拖不动!
火势越来越大,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走!带小石头走!别管我!”
李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浓烟已经让他视线模糊。
营晓晓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决绝,有痛苦,有一丝他看不懂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她没有走。
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小石头猛地推出了门外,然后反身扑回火海,抓起那床浸了水的、厚重的被子,不顾一切地盖在了李皖的身上,自己则用瘦弱的身躯死死压住被子的边缘,试图隔绝火焰!
“晓晓!!”
李皖发出凄厉的呼喊。
灼热的气浪和浓烟吞噬了一切。
他最后看到的,是营晓晓在火光中回过头来的那张脸,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诡异的微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被轰然塌落的房梁彻底淹没......
......
李皖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被好心邻居和后来赶到的消防员从废墟里救了出来,身上多处烧伤,但侥幸捡回一条命。
而营晓晓......没能救出来。
丫丫和小石头因为被及时推出门外,只是轻微擦伤,但失去了母亲,两个孩子哭得几乎晕厥。
家,没了。
妻子,没了。
李皖躺在病床上,左腿的剧痛和身上的烧伤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适时地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胜利的嘲弄:
“看,我早就说过。你的坚持换来了什么?更大的痛苦,更彻底的毁灭。她本来可以活下来的,是你害死了她。
还有丫丫和小石头,他们失去了母亲,未来一片黑暗,这都是因为你。”
“如果你早就听我的,在风雪那天就结束一切,至少他们不会经历这场火灾,不会失去母亲。你的仁慈,才是最大的残忍。”
“现在,还不晚。
丫丫和小石头就在隔壁病房睡着。去吧,让他们解脱,也让你自己解脱。
一起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
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耳语,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仅存的意志。
李皖的眼神彻底空洞了。
他望着天花板,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巨大的悲伤和愧疚如同沼泽,将他一点点拉入深渊。
也许......那个声音是对的?也许毁灭,才是唯一的终点?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忍着剧痛,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鲜血涌了出来,但他毫无知觉。
他慢慢地,挪下床,拖着那条打着石膏的残腿,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朝着隔壁孩子们的病房挪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石膏腿拖地的摩擦声。
每一步,都离深渊更近一步。
冰冷的杀意和绝望的释然,交织在他死寂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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