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育黎首 (ài yu li shou), 臣伏戎羌 (chén fu rong qiāng)。上承 “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的治国框架,下启 “遐迩一体,率宾归王” 的天下图景,浓缩了传统中国 “治民” 与 “安边” 的核心治理逻辑,既是对先秦至魏晋治国经验的总结,也奠定了后世中国作为多民族统一国家的秩序理念。本文将从文本溯源、字词深解、思想渊源、历史实践、文化影响五个维度,对这两句进行深度剖析,探寻其背后蕴含的文明智慧。
一、文本溯源与字面解析:《千字文》中的治国叙事逻辑
要理解 “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首先需置于《千字文》的整体叙事框架中,明确其在 “治国篇” 中的定位与功能。
1. 文本出处与编撰背景
《千字文》诞生于南朝梁武帝时期(502-549 年),据《梁书?周兴嗣传》记载,武帝命人从王羲之书法中拓出一千个不重复的字,“使兴嗣次为韵文”,用于皇子的启蒙教育。彼时南北朝对峙,梁武帝崇尚儒学、推崇文治,试图通过文化整合强化统治合法性 ——《千字文》的编撰绝非单纯的文字游戏,而是以 “千字成篇” 的形式,将 “治国平天下” 的理想浓缩为通俗易记的韵文,既便于贵族子弟学习,也暗含对官僚群体的治理理念教化。
从上下文来看,“爱育黎首,臣伏戎羌” 位于《千字文》的 “治国段”:前有 “坐朝问道,垂拱平章”(君主临朝听政,秉持大道;垂衣拱手,臣子协同治国),确立了 “君明臣贤” 的治理前提;后接 “遐迩一体,率宾归王”(远近疆域统一,天下诸侯归附),描绘了治理的终极目标。这四句形成完整的逻辑链条:以 “问道垂拱” 为治理方法→以 “爱育黎首” 为治民核心→以 “臣伏戎羌” 为安边策略→以 “遐迩一体” 为天下格局,而 “爱育黎首” 与 “臣伏戎羌” 正是这一链条中 “对内治民” 与 “对外安边” 的关键环节,缺一不可。
2. 字词深解:从文字本义到治理内涵
(1)“爱育黎首”:统治者对百姓的责任伦理
爱育:“爱” 的甲骨文为 “??”,像手捧心,本义为 “仁爱、体恤”;“育” 的金文为 “??”,像妇女哺乳,本义为 “养育、教化”。“爱育” 并非单纯的 “爱护”,而是包含 “体恤疾苦” 与 “教化引导” 双重含义 —— 前者是物质层面的责任(轻徭薄赋、救灾安民),后者是精神层面的使命(推行礼乐、普及教化),体现了传统中国 “政教合一” 的治理思维。
黎首:“黎” 的甲骨文为 “??”,像众民在烈日下劳作,本义为 “众多”;“首” 指 “首领”,后引申为 “民众”(因 “首” 是人体的核心,民众是国家的核心)。“黎首” 即 “黎民百姓”,与《尚书?尧典》“黎民于变时雍”、《史记?秦始皇本纪》“黔首大安” 中的 “黎民”“黔首” 同义,均为古代对普通民众的称呼。需注意的是,“黎首” 的称谓暗含 “民为邦本” 的认知 ——“黎” 强调民众的 “数量之多”(国家的基础),“首” 强调民众的 “地位之重”(国家的根本),而非将百姓视为被动的统治对象。
(2)“臣伏戎羌”:多民族关系的秩序构建
臣伏:“臣” 的甲骨文为 “??”,像人低头跪拜,本义为 “臣服”;“伏” 的金文为 “??”,像人趴在地上,本义为 “顺从”。但 “臣伏” 并非单纯的 “武力征服后的屈服”,而是包含 “主动归附” 与 “被动臣服” 两层含义 —— 前者是通过 “修文德”(礼乐、教化、恩惠)吸引边疆民族归附,后者是通过 “整武备”(军事、防御、威慑)迫使叛乱者臣服,体现了传统中国 “以德服人为主,以力服人为辅” 的民族政策逻辑。
戎羌:“戎” 的甲骨文为 “??”,像手持兵器的人,本义为 “西方游牧民族”(《礼记?王制》“西方曰戎”);“羌” 的金文为 “??”,像人披发牧羊,本义为 “西北游牧民族”(《后汉书?西羌传》“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别也”)。此处 “戎羌” 并非特指某一民族,而是 “四夷”(东夷、南蛮、西戎、北狄)的代称,泛指中原王朝周边的边疆民族。用 “戎羌” 代指四夷,既因南北朝时期西北边疆民族(如羌、氐)与南朝的互动频繁,也体现了传统中国以 “中原为中心” 的民族认知框架。
二、“爱育黎首”:传统治国理念中的民本内核
“爱育黎首” 的本质是 “民本思想”,这一思想发源于先秦,经儒家提炼、历代统治者实践,成为中国传统治国理念的核心。它并非现代意义上的 “民主”(民众主导权力),而是 “君主对民众的责任伦理”—— 君主的权力来自 “天”,而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尚书?泰誓》),因此君主必须通过 “爱育黎首” 来维系 “天命”,避免 “失民心者失天下”。
1. 思想渊源:从先秦诸子到汉代儒学的民本整合
(1)儒家:民本思想的核心构建者
孔子提出 “仁者爱人”(《论语?颜渊》),将 “仁爱” 从家庭伦理扩展到治国伦理,主张 “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学而》)—— 反对过度劳役百姓,强调统治者需 “体恤民力”;孟子进一步提出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将 “民” 置于 “君” 之上,明确 “爱民” 不是君主的 “恩赐”,而是 “治国的根本”;荀子则从现实角度强调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荀子?王制》),以 “舟水之喻” 警示统治者:“爱育黎首” 是维护统治的必要手段。
(2)道家:“无为而治” 中的爱民逻辑
道家虽反对儒家的 “礼乐教化”,但同样主张 “爱民”。老子提出 “爱民治国,能无知乎”(《道德经?第十章》),主张统治者应 “无为而治”—— 不随意干预百姓生活,不滥用民力,让百姓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道德经?第八十章》);庄子则批判 “有为而治” 对百姓的压迫,认为 “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解兽之群,而鸟皆夜鸣;灾及草木,祸及止虫”(《庄子?在宥》),本质上也是对 “不爱民” 的批判。
(3)法家:“利民” 与 “控民” 的矛盾统一
法家虽以 “严刑峻法” 着称,但并非完全忽视 “民本”。商鞅提出 “利出于地,则民尽力;名出于战,则民致死”(《商君书?算地》),主张通过 “奖励耕战” 让百姓获得实际利益,从而实现 “民利” 与 “君利” 的统一;韩非子则强调 “凡治天下,必因人情”(《韩非子?八经》),认为统治者应顺应百姓 “好利恶害” 的本性,通过 “赏罚” 引导百姓,而非单纯的压迫 —— 这种 “以利导民” 虽与儒家的 “以德化民” 不同,但本质上仍是对 “民需” 的回应,是 “爱育黎首” 的另类实践。
2. 历史实践:“爱育黎首” 的正反案例对比
(1)正面实践:从 “文景之治” 到 “贞观之治”
汉初休养生息:秦末战乱导致 “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汉书?食货志》),汉初统治者吸取秦亡教训,推行 “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的政策:汉高祖刘邦 “约法省禁,轻田租,什五而税一”;汉文帝 “除田租税之半”(三十税一),甚至 “十三年,除肉刑”(废除残酷刑罚);汉景帝延续政策,最终实现 “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史记?平准书》),这正是 “爱育黎首” 的典型成果 —— 通过减轻百姓负担、保障基本生存,实现国家的稳定与繁荣。
唐太宗贞观之治:唐太宗李世民深刻认识到 “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亡”(《贞观政要?君道》),因此推行一系列 “爱育” 措施:经济上,推行均田制、租庸调制,保障农民土地;政治上,虚心纳谏(如魏徵的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减少决策失误;法律上,修订《唐律》,废除 “连坐” 等苛法,强调 “德主刑辅”。这些措施使贞观年间 “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资治通鉴?唐纪》),甚至出现 “民有恶者,乡闾共黜之,融于水中”(《旧唐书?太宗本纪》)的教化成果,完美诠释了 “爱育黎首” 中 “养” 与 “育” 的双重目标。
(2)反面教训:秦隋暴政与 “失民亡国”
秦朝速亡: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虽有 “书同文、车同轨” 的功绩,但忽视 “爱育黎首”:徭役方面,“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 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饟,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过秦论》);刑罚方面,“赭衣塞路,囹圄成市”(《汉书?刑法志》),百姓苦不堪言。最终陈胜吴广 “揭竿而起”,六国旧贵族响应,秦朝二世而亡 —— 这正是 “不爱育黎首” 的必然结果,印证了 “水可覆舟” 的警示。
隋朝覆亡:隋炀帝杨广同样因 “滥用民力” 而亡国:开凿大运河 “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隋书?炀帝本纪》);三征高句丽 “发江、淮以南民夫及船运黎阳及洛口诸仓米至涿郡,舳舻相次千余里,载兵甲及攻取之具,往还在道常数十万人,填咽于道,昼夜不绝,死者相枕,臭秽盈路”(《资治通鉴?隋纪》)。最终引发瓦岗寨起义、李渊起兵,隋朝仅存在 38 年便灭亡 —— 秦隋的案例从反面证明:“爱育黎首” 不是统治者的 “选择”,而是 “必须”,一旦背离,必然导致统治崩溃。
3. 文化内涵:“爱育黎首” 中的 “家国同构” 逻辑
传统中国是 “家国同构” 的社会,“家” 是 “国” 的缩影,“国” 是 “家” 的放大。“爱育黎首” 本质上是将家庭中 “父慈子孝” 的伦理扩展到国家层面 —— 君主是 “天下之父”,百姓是 “天下之子”,君主对百姓的 “爱育”,就像父亲对子女的 “养育”,既包含物质上的 “抚养”(保障生计),也包含精神上的 “教育”(推行教化)。这种逻辑使 “治国” 与 “治家” 相通,让 “爱育黎首” 不仅是一种治理策略,更是一种伦理责任,从而增强了百姓对国家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例如,汉代 “举孝廉” 制度将 “孝”(家庭伦理)与 “廉”(政治伦理)结合,官员若能 “孝于家”,则被认为能 “忠于国”“爱于民”;宋代朱熹编撰《家礼》,将 “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 的五伦贯穿于家庭与国家,进一步强化了 “家国同构” 的伦理体系。这种体系下,“爱育黎首” 不再是单纯的 “统治术”,而是融入文化基因的 “价值观”,成为历代统治者必须遵循的 “政治正确”。
三、“臣伏戎羌”:古代多民族国家的秩序构建
“臣伏戎羌” 的本质是传统中国对多民族关系的秩序设计,它并非以 “消灭异民族” 为目标,而是以 “整合异民族” 为核心,通过 “文德” 与 “武备” 结合的方式,构建 “中原为核心、边疆为辅助” 的多民族统一秩序。这种秩序的思想基础是 “华夷之辨” 与 “天下一家” 的辩证统一,实践路径则是 “羁縻政策” 与 “文化融合” 的长期探索。
1. 思想基础:从 “华夷之辨” 到 “华夷一家” 的演变
(1)先秦 “华夷之辨”:文化差异而非种族对立
“华夷之辨” 的核心是 “文化差异” 而非 “种族差异”。《礼记?王制》明确区分 “中国” 与 “四夷”:“中国、夷、蛮、戎、狄,皆有安居、和味、宜服、利用、备器。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不同。达其志,通其欲,东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译。” 这里的区分标准是 “言语、嗜欲、习俗”(文化),而非 “血缘、肤色”(种族)。孔子提出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论语?八佾》),并非贬低夷狄,而是强调 “礼乐制度”(文化)的重要性 —— 若夷狄能推行礼乐,也可被视为 “诸夏”;若诸夏丧失礼乐,也会沦为 “夷狄”。
这种 “文化本位” 的华夷观,为 “臣伏戎羌” 提供了思想前提:边疆民族的 “臣伏”,本质上是对中原 “礼乐文化” 的认同,而非对 “种族” 的屈服。正如孟子所说:“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孟子?滕文公上》),“用夏变夷”(用中原文化改造夷狄)是 “臣伏戎羌” 的终极目标,而非单纯的军事征服。
(2)汉唐 “华夷一家”:多民族秩序的扩展
随着中原王朝与边疆民族的互动增多,“华夷之辨” 逐渐向 “华夷一家” 演变。汉武帝时期,张骞通西域后,中原王朝开始将西域纳入治理范围,设置 “西域都护府”,但并非将西域视为 “殖民地”,而是通过 “册封当地国王、设置官吏” 的方式,实现 “以夷治夷”;汉宣帝时期,匈奴呼韩邪单于 “自请为婿”,昭君出塞,开启了 “和亲” 政策 —— 这种政策本质上是 “以婚姻为纽带,以文化为桥梁”,实现 “华夷一家” 的秩序整合。
到了唐代,“华夷一家” 的思想达到顶峰。唐太宗提出 “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资治通鉴?唐纪》),打破了 “华夷有别” 的偏见;他接受突厥颉利可汗的投降后,“置顺、佑、化、长四州都督府,又分颉利之地为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云中都督府,以统其众”(《旧唐书?突厥传》),将突厥部落纳入中原王朝的行政体系,同时保留其民族习俗;此外,唐太宗还被边疆民族尊为 “天可汗”,成为中原与边疆共同的君主 —— 这种 “天可汗制度”,本质上是 “华夷一家” 的制度实践,使 “臣伏戎羌” 从 “被动臣服” 转变为 “主动归附”,构建了 “四海一家” 的多民族秩序。
2. 实践路径:“羁縻政策” 与 “文化融合” 的双重策略
(1)羁縻政策:“以夷治夷” 的弹性治理
“羁縻” 一词出自《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盖闻天子之于夷狄也,其义羁縻勿绝而已。”“羁” 是 “马笼头”,“縻” 是 “牛缰绳”,比喻统治者对边疆民族 “既约束又放任” 的治理方式 —— 核心是 “尊重民族习俗,保留自治权力,同时纳入中央管辖”。这种政策在不同朝代有不同表现:
汉代羁縻:设置 “属国”,如 “匈奴属国”“羌属国”,允许匈奴、羌等民族保留部落组织,首领世袭,只需 “称臣纳贡,出兵助战”;
唐代羁縻:设置 “羁縻府州”,全国共设 856 个羁縻府州,由当地民族首领担任都督、刺史,中央不干预其内部事务,只需 “定期朝贡”;
明代羁縻:设置 “土司制度”,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任命当地首领为 “土司”,“世官、世土、世民”,中央通过 “承袭批准、贡赋征收” 进行间接管理。
羁縻政策的优势在于 “弹性治理”—— 既避免了因 “强制同化” 引发的民族冲突,又实现了对边疆的有效管辖,是 “臣伏戎羌” 最主要的实践方式。例如,唐代对吐蕃的治理,虽未完全纳入羁縻府州,但通过 “和亲”(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入藏)、“会盟”(《唐蕃会盟碑》)等方式,实现了 “虽未臣伏,却通好” 的和平秩序,本质上仍是羁縻政策的延伸。
(2)文化融合:“用夏变夷” 的长期浸润
“臣伏戎羌” 的终极目标不是 “军事征服”,而是 “文化认同”—— 通过中原文化的长期浸润,使边疆民族逐渐认同 “中华” 身份,实现 “华夷一体”。这种文化融合主要通过三种路径:
教育传播:在边疆地区设立学校,推广儒家经典。例如,汉代在西域设置 “官学”,教授《论语》《孝经》;唐代在吐蕃设立 “国学”,吐蕃贵族子弟 “入长安学习”;清代在蒙古、新疆设立 “义学”,推广汉语汉字 —— 通过教育,使边疆民族了解中原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如 “忠君、孝亲、仁爱”),从而增强对中原王朝的认同。
习俗融合:中原文化与边疆民族习俗相互借鉴。例如,唐代服饰吸收了胡服的 “窄袖、圆领” 元素,形成 “唐装”;饮食上,胡饼、葡萄酒传入中原,成为普遍食品;音乐上,胡乐(如琵琶、唢呐)融入唐乐,形成 “燕乐”—— 这种 “文化互鉴” 打破了 “华夷隔阂”,使边疆民族逐渐产生 “文化归属感”。
移民融合:中原百姓向边疆移民,与当地民族通婚、杂居。例如,汉代 “徙民实边”,将中原百姓迁往河西走廊、西域;唐代 “安史之乱” 后,大量中原百姓迁往南方、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清代 “闯关东”“走西口”,中原百姓与东北、蒙古民族杂居 —— 移民带来了中原的农业技术、手工业技术,也带来了中原文化,促进了 “血缘融合” 与 “文化融合”,为 “臣伏戎羌” 奠定了社会基础。
3. 历史意义:“臣伏戎羌” 与多民族国家的形成
“臣伏戎羌” 的实践,并非简单的 “中原征服边疆”,而是 “中原与边疆共同构建多民族国家” 的过程。通过 “羁縻政策” 与 “文化融合”,中原王朝将边疆民族纳入 “中华秩序”,同时也吸收了边疆民族的文化、军事、经济成果,丰富了 “中华” 的内涵。
例如,匈奴的骑兵技术、西域的葡萄种植技术、吐蕃的佛教文化、蒙古的骑兵战术,都对中原王朝产生了深远影响;而中原的农业技术、科举制度、儒家文化,也深刻改变了边疆民族的社会结构。这种 “双向互动”,使 “中华” 从一个 “中原汉族” 的概念,逐渐扩展为 “包含多民族” 的概念 —— 到了元代,“中华” 首次纳入蒙古、西藏、云南等地区;到了清代,“中华” 进一步纳入新疆、台湾、东北,形成了现代中国多民族国家的基本疆域。
从这个角度看,“臣伏戎羌” 的本质是 “中华秩序的扩展”—— 通过 “文德” 与 “武备” 的结合,将不同民族、不同文化整合到一个统一的秩序中,最终形成 “多元一体” 的中华文明。这种整合方式,既避免了 “单一民族国家” 的狭隘性,又保持了 “多民族国家” 的统一性,为后世中国处理民族关系提供了重要借鉴。
四、“爱育黎首” 与 “臣伏戎羌” 的协同价值:传统治国逻辑的完整性
“爱育黎首” 与 “臣伏戎羌” 并非孤立的两句,而是传统中国治国逻辑的 “内外双轴”——“爱育黎首” 是 “内轴”(对内治民),“臣伏戎羌” 是 “外轴”(对外安边),两者相互支撑、缺一不可:若只 “爱育黎首” 而不 “臣伏戎羌”,则国家会面临边疆民族的入侵,百姓无法安居乐业;若只 “臣伏戎羌” 而不 “爱育黎首”,则国家会因内部民怨沸腾而崩溃,边疆秩序也无法维持。
1. 内外协同的历史案例
(1)汉武帝时期:内修民生与外拓边疆的平衡
汉武帝前期,继承文景之治的成果,“国家亡事,非遇水旱,则民人给家足”(《史记?平准书》),这是 “爱育黎首” 的基础;在此基础上,汉武帝派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史记?匈奴列传》),实现 “臣伏戎羌”;同时,他派张骞通西域,将西域纳入中华秩序,设置河西四郡(酒泉、武威、张掖、敦煌),移民实边,既巩固了边疆,又促进了民生(移民带来农业发展)。这种 “内修民生、外拓边疆” 的协同,使汉武帝时期成为汉代的鼎盛时期。
(2)唐太宗时期:内修德政与外安四夷的统一
唐太宗贞观年间,对内推行 “均田制、租庸调制”,实现 “爱育黎首”,百姓生活富足;对外,他平定东突厥、薛延陀,收服高昌、龟兹,设置羁縻府州,被尊为 “天可汗”,实现 “臣伏戎羌”;同时,他开放边境贸易,允许边疆民族与中原百姓通商,既促进了经济发展(内轴),又巩固了边疆秩序(外轴)。这种 “内外协同”,使贞观年间 “四夷归附,海内升平”,成为唐代的黄金时期。
2. 对后世的启示:从传统到现代的价值转化
(1)“爱育黎首” 与现代 “以人民为中心” 的发展思想
传统 “爱育黎首” 的核心是 “民为邦本”,现代 “以人民为中心” 的发展思想继承了这一内核,同时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传统 “爱育” 是君主对百姓的 “责任”,现代 “以人民为中心” 是党和政府对人民的 “使命”;传统 “爱育” 侧重 “生存与教化”,现代 “以人民为中心” 侧重 “发展与幸福”(如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公共服务均等化)。例如,中国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近 1 亿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正是现代版 “爱育黎首” 的实践 —— 通过 “精准扶贫”,保障人民的生存权与发展权,实现 “民富国强” 的目标。
(2)“臣伏戎羌” 与现代 “民族区域自治制度”
传统 “臣伏戎羌” 的核心是 “多元一体”,现代 “民族区域自治制度” 继承了这一逻辑,同时摒弃了 “华夷之辨” 的狭隘性,实现了 “各民族平等、团结、共同繁荣”。传统 “羁縻政策” 是 “间接管理”,现代 “民族区域自治制度” 是 “依法自治”—— 各少数民族在聚居地区设立自治机关,行使自治权,既保障了少数民族的平等权利,又维护了国家的统一;传统 “文化融合” 是 “以夏变夷”,现代 “文化融合” 是 “各民族文化互鉴”—— 尊重各民族的语言、文字、习俗,推动各民族文化共同发展,形成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例如,西藏自治区成立以来,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下,经济快速发展(2023 年西藏 Gdp 达 2132.64 亿元,较 1959 年增长 300 多倍),文化得到保护(藏语言文字依法使用,藏传佛教寺庙得到修缮),正是现代版 “臣伏戎羌” 的实践 —— 通过 “平等、团结、互助、和谐” 的民族关系,实现 “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 的目标。
五、结语:《千字文》治国理想的当代价值
“爱育黎首,臣伏戎羌” 虽诞生于 1500 多年前的南北朝时期,但其蕴含的 “民本思想” 与 “多元一体” 理念,仍是当代中国治国理政的重要文化资源。从 “爱育黎首” 到 “以人民为中心”,体现了中国对 “民为邦本” 传统的继承与发展;从 “臣伏戎羌” 到 “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体现了中国对 “多元一体” 秩序的创新与完善。
在当今世界,“民本思想” 可以为全球治理提供 “以人民为中心” 的中国智慧,破解 “资本至上” 的治理困境;“多元一体” 理念可以为多民族国家提供 “和谐共生” 的中国方案,破解 “民族分裂” 的治理难题。正如《千字文》所描绘的 “遐迩一体,率宾归王”,“爱育黎首” 与 “臣伏戎羌” 的协同,不仅是传统中国的治国理想,更是当代中国构建 “人类命运共同体” 的文化根基 —— 通过 “以人民为中心” 的发展,实现国内的稳定与繁荣;通过 “多元一体” 的民族关系,实现国家的统一与和谐;最终以中国的发展为世界贡献智慧,推动全球治理朝着更加公平、正义、和谐的方向发展。
这两句看似简短的韵文,实则是中华文明数千年治国经验的浓缩,是中华民族留给世界的宝贵精神财富。深入解析其内涵,不仅能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中国的历史与文化,更能让我们在当代治国理政中汲取智慧,推动国家发展与民族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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