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石门在烛九溟的视线里逐渐清晰。两丈高的门扉呈青灰色,表面凝着暗红纹路,像极了被岁月风干的血痕,深浅不一地爬满门身,连门缝里都渗着股腥甜的血气。门中央嵌着枚碗口大的骨珠,不知是何种兽骨所制,此刻正随着烛九溟的靠近微微发烫,他隔着三尺距离都能感到掌心泛起的温热。
《神农尝草经》残页上有批注。苏婉儿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抚过怀中泛黄的残页。那书页边缘已泛起毛边,显然历经岁月,页角用朱砂写着一行古篆:血池锁骨,以鸣为钥。她指尖刚触到字,门中央的骨珠突然震颤起来,嗡——的一声,像极了古寺晨钟。
是裂脉骨和破罡骨!烛九溟按住心口,怀中两枚骨片正剧烈震动。裂脉骨是他在陨圣山脚所得,骨面刻着细密的脉络纹路;破罡骨则是从玄黄殿废墟中捡的,表面布满星芒状的裂痕。此刻双骨共鸣,清越的骨鸣声在通道里回荡,竟与骨珠震颤的频率完全契合。
开了!苏婉儿突然指向门底。原本严丝合缝的石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像融化的血晶般缓缓漫开,不过数息便在两人面前漫成一方血池。血池约有三丈见方,水面浮着九具青铜棺椁,棺身布满铜绿,棺盖雕着狰狞的兽首——有的似饕餮张着利齿,有的似穷奇瞪着竖瞳,每具兽首的双目位置各嵌着巴掌大的骨片,骨面泛着幽蓝光泽,正是裂脉古骨上曾显二字的镇魔骨。
小心!烛九溟突然拽着苏婉儿后退半步。血池表面泛起细密的涟漪,最靠近他们的一具棺椁传来的轻响,那饕餮兽首的下颌缓缓张开,黑红雾气裹着半透明的血傀冲了出来。那血傀生得诡异,三臂齐出,臂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锁链,锁链末端竟是半截断裂的灵枢残片——玄黄色泽,刻着二字,正是玄黄殿典狱长老用过的镇气枢!
是灵枢残魂附了血傀!苏婉儿握紧随身药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曾在古医书里见过记载:体修血宫专为镇锁被灵枢侵蚀的邪念,这些血傀该是被灵枢怨气所控!她迅速从药箱里摸出艾草香饼,火折子地擦燃,青烟裹着苦香腾起,缭绕间竟将血傀周身的黑红雾气冲散了几分。那锁链原本如活物般缠来,此刻突然一顿,露出半寸空隙。
烛九溟眼中锐光乍现。玄牝禁体的热流自丹田翻涌,八脉鼓胀如雷,连耳中都能听见血脉轰鸣。他提起腰间断剑——这剑是从陨圣山废墟里捡的,剑刃缺了半截,却刻着细密的血祭纹路。此刻血祭刻痕泛起金光,如活物般顺着剑脊游走。他足尖一点,断剑直刺血傀心口。
当——剑刃穿透血傀半透明的躯体,却带出几缕幽蓝雾气。那雾气有若实质,绕着剑尖盘旋,竟想顺着剑刃往烛九溟体内钻。灵枢残留的灵压!苏婉儿急得跺脚,快用破罡骨!破罡主碎灵压,裂脉引气血,双骨合该能镇!
烛九溟反手从怀中取出双骨。裂脉骨的脉络纹路此刻泛着淡红,破罡骨的星芒裂痕则透着幽蓝,两骨相触的刹那,骨面光华大盛。剑上金光、裂脉红光、破罡蓝光交缠,竟凝成一张金网,如实质般罩向血傀。幽蓝雾气触网即散,血傀躯体地碎成万千血珠,簌簌落回血池,溅起细小的涟漪。
咚!咚!咚!剩余八具棺椁同时震颤,八道兽首尽张,八道血傀破雾而出。这次的血傀各持不同灵枢残片:有雷耀的焚火枢余烬,紫焰在残片上跳动,烧得空气扭曲;有赵狗剩的控水枢冰碴,残片上凝着霜花,寒气冻得血池表面结出薄冰;甚至还有大长老九煞枢的锁链残影,黑链上缠着鬼哭般的尖啸。
烛九溟心口突然灼烧般疼痛。那道被雷耀焚火枢灼伤的旧疤,此刻正渗出金血——玄牝禁体的血,带着淬炼过的灵气,滴在裂脉骨上,的一声,骨面竟浮现出六个古字:血祭九骨,破灵禁。
原来要以自身禁体之血,祭这九片镇魔骨!苏婉儿咬碎舌尖,腥甜血气漫入口中。她在《神农经》残页上画出古医血引符,指尖血珠顺着符笔游走,符纸上顿时腾起血雾。我助你引血,你趁机取骨!她将符纸拍在烛九溟后背,清冽的药香混着血气如热泉般涌入他八脉,原本因玄牝禁体滞涩的气血,此刻畅通得如江河奔涌。
烛九溟大喝一声,断剑横扫。金芒所过之处,雷耀的焚火枢余烬碎裂,赵狗剩的控水枢冰碴崩解,连大长老九煞枢的锁链残影都发出尖啸,化作黑雾消散。他趁势扑向最近的青铜棺椁,掌心按在镇魔骨上——金血渗入骨纹的刹那,骨片突然了过来,像条灵蛇般钻入他掌心,顺着血脉往体内游走。
咔嚓!八脉中传来轻响,竟又有一脉被冲开!烛九溟只觉浑身一轻,原本被玄牝禁体压制的力量,此刻如开闸洪水般涌出。
剩余血傀的攻势更猛了。雷耀的焚火枢残烬裹着紫焰扑来,那火焰能烧化精铁,烛九溟却不闪不避——玄牝禁体的热流自丹田翻涌,在体表凝成一层金色护罩,紫焰触罩即熄,连半分痕迹都没留下。他反手抓住控水枢冰碴,冰寒入体的瞬间,破罡骨在体内剧烈震动,冰碴地碎成齑粉,连寒气都被震散。
九骨归位!苏婉儿指着血池中央。最后一片镇魔骨正浮在血池中央,被九道灵枢残片围成的光阵护着。那光阵呈九芒星状,每道星芒都对应一具血傀的灵枢残片,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烛九溟深吸一口气。八脉中已开九脉的气血如江河倒灌,他将断剑插入血池,剑鸣与骨鸣共振——裂脉骨的脉络鸣如琴弦,破罡骨的星芒鸣如金石,断剑的血祭刻痕鸣如战鼓,三重鸣声交织,竟将光阵震出蛛网状裂痕。
他纵身跃入血池。血池中的液体并不冰冷,反而带着股温热,像泡在温泉里。金血从他心口旧疤渗出,在水中绽开金色涟漪。他伸手抓住最后一片镇魔骨,骨片触到掌心的刹那,如归巢的倦鸟般钻入他心口旧疤——那道曾被灵枢灼伤的疤痕,此刻竟开出朵金光流转的骨花,花瓣由细小的骨片组成,每片都刻着镇魔古纹。
血池突然沸腾。九具青铜棺椁地沉入池底,露出池底刻着的巨大体修星图。星图以血池为底,用金线勾勒出三百六十五处窍穴,中心位置用古篆写着:玄牝禁体,九骨镇灵,以肉身为枢,破万古灵禁。
苏婉儿望着烛九溟身上流转的星芒,眼波微颤。他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金色光流,顺着星图的脉络游走,每过一处窍穴,便有星芒从体内透出。原来玄牝禁体不是诅咒......她轻声呢喃,是体修传承了三千年的引灵之媒!
轰——血宫深处传来剧烈震动,方才渗入地砖的青铜符突然爆发出幽蓝光芒。那是大长老的追踪符,显然已寻到此处。烛九溟握紧苏婉儿的手,能清晰感觉到她掌心的薄茧——这是常年采药制丹留下的痕迹,粗糙却温暖,比任何灵枢都让他安心。
大长老追来了。他沉声道,目光却灼灼发亮。他张开手掌,九片镇魔骨在掌心凝成一枚骨环,环上刻着细密的镇魔纹,泛着幽蓝金光。但现在......他指尖抚过骨环,灵枢困不住我了。
两人转身望向血宫更深处。那里的石壁上,陨圣山主殿五个古字在血晶的映照下若隐若现。血晶的红光映着他们交握的手,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仿佛两柄未出鞘的剑,正等着刺破这方被灵枢笼罩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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