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风雪怒号，如同万千冤魂在嘶吼。洞内，寒意刺骨，空气凝滞得如同铁块。
褚老臂上的伤口草草包扎着，渗出的血迹在破旧衣袖上晕开更大一片暗红。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目调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拉扯般的嘶哑，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连番激战与奔波，显然让他本就未愈的旧伤雪上加霜。
许撼山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强行转移的颠簸让他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黑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腐气。他半倚着岩壁，胸膛微弱起伏，意识在清醒与昏沉间徘徊，但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睛里，依旧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
许轻舟守在洞口缝隙后，后背砍刀横于膝上。他的状态相对最好，但连日来的精神紧绷、体力消耗以及眼前两位长辈重伤的景象，也让他身心俱疲。然而，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耳朵捕捉着风声中任何一丝异响，眼睛透过缝隙，死死盯着外面被风雪笼罩的、鬼影幢幢的石林。
他知道，暂时的安全只是假象。乌衣帮死了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天一亮，更残酷的搜捕必将到来。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后半夜，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气温降得更低，呵气成冰。
忽然，一阵极其细微、不同于风啸的“沙沙”声，隐隐约约地从石林某个方向传来。
许轻舟瞬间绷直了身体，握紧了刀柄。那声音很轻，很小心，像是有人踩着积雪，极力放轻脚步。
不是野兽！野兽不会这样行走！
他轻轻敲了敲身后的岩壁，发出预定的警示信号。
褚老和许撼山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褚老眼神锐利如鹰，悄无声息地挪到许轻舟身侧，透过缝隙向外望去。许撼山也挣扎着握紧了那根削尖的木棍，屏住了呼吸。
沙沙声越来越近，似乎不止一人。他们走得很慢，很谨慎，像是在仔细搜索。
透过风雪和石林的遮蔽，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正呈扇形，缓缓向着他们藏身的洞穴方向推进！距离已经不足五十步！
“被发现了？”许轻舟心头一紧，压低声音问道。
褚老眯着眼，仔细观察着那些黑影的移动轨迹和姿态，缓缓摇头：“不像。像是在拉网式搜查……碰运气。”
但即便如此，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洞穴虽然隐蔽，但并非绝对安全。
“不能等他们搜过来。”许撼山声音虚弱，却带着决断，“洞口狭窄，易守难攻，但一旦被堵死，就是绝地。”
褚老眼中寒光一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丝狰狞：“那就……先下手为强！”
他看向许轻舟，语速极快：“小子，敢不敢跟老子出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许轻舟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尤其是在敌明我暗的情况下。
“好！”褚老低喝一声，“我左你右，利用石头掩护，靠近了打！记住，出手要狠，要快！打掉他们最前面的两个，制造混乱，然后立刻退回洞口固守！”
计划简单而粗暴，却符合当前绝境下的逻辑。
褚老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带来的痛苦，将玄铁重剑交到许轻舟手中：“这大家伙动静太大，你用砍刀。这个给我。”他拿过了许轻舟的厚背砍刀，掂量了一下，眼中凶光更盛。
许轻舟接过沉甸甸的玄铁剑，入手冰凉，却让他心中莫名一定。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废话。
褚老轻轻拨开洞口的伪装，如同幽灵般率先滑了出去，借助一块巨石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左翼摸去。许轻舟紧随其后，身形矫健地扑向右翼的一块嶙峋怪石之后。
风雪依旧，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行动声响。
那几名乌衣帮众显然没料到猎物敢主动出击，依旧在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彼此间保持着数步的距离。
许轻舟屏住呼吸，看着最右侧那名帮众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他脸上被冻出的青紫色和哈出的白气。他计算着距离，感受着脚下积雪的承重，调整着呼吸的节奏。
十步……五步……三步！
就是现在！
许轻舟眼中厉色一闪，如同潜伏的猎豹般猛然从石后窜出！手中的玄铁重剑没有任何花哨，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这些日子磨炼出的、那一点点“撼山”的沉猛意蕴，拦腰横扫！
那乌衣帮众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一道恶风扑面，紧接着腰间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和骨骼碎裂声，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扫飞出去，撞在身后的石柱上，软软滑落，再无声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左侧也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和利刃入肉的闷响！褚老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另一名帮众身后，厚背砍刀从其背心狠狠捅入，刀尖从前胸透出！
瞬间毙杀两人！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剩下的三名乌衣帮众魂飞魄散！
“有埋伏！”
“他们在这！”
惊骇的呼喊声瞬间打破了石林的死寂！
“退！”褚老毫不停留，低喝一声，与许轻舟同时向后疾退，迅速缩回了洞穴之内，并用碎石重新堵住大半洞口。
剩下的三名乌衣帮众又惊又怒，看着地上瞬间毙命的同伴，一时间竟不敢立刻冲上来，只是持刀警惕地围在远处，大声呼喝着，显然是在召唤附近的同伴。
洞穴内，许轻舟靠着岩壁，剧烈喘息着，手臂因为刚才那全力一击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第一次主动出击，瞬间杀敌，让他心中那股被压抑许久的血性与狠厉，彻底被激发了出来。
褚老的情况则更差一些，刚才的爆发牵动了他的内伤，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洞外。
“干得不错，小子。”他沙哑地赞了一句，随即冷笑道，“接下来，就看咱们这‘乌龟壳’，够不够硬了！”
许撼山看着退回的两人，尤其是许轻舟那染血的衣襟和锐利的眼神，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丝决然。
洞外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更多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在风雪中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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