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宴会这日。
容阖刚到宴会就东张西望。
应付了一会儿，容阖找机会甩开其他人，去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喧嚣被利落地甩在身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穿过了那道月亮门。
心口揣着一团火，灼热地指向一个明确的目标沈屹然，他打听到沈屹然往园子深处去了，这正合他意。
府邸的后花园匠心独运，曲径通幽，假山层叠，流水潺潺。
容阖无心欣赏，步履匆匆，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可能的身影。
穿过一道爬满紫藤的悠长回廊，视野豁然开朗，前方一片小巧玲珑的莲池中央，立着一座六角飞檐的亭子。
找到了。
亭中那道颀长挺拔的背影，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容阖也能一眼认出，正是沈屹然。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直裰，侧影清冷，正临水而立，似乎沉浸在池中游弋的几尾锦鲤或是对岸的嶙峋怪石之中。
容阖心头一喜，正要扬声呼唤，脚步却猛地顿住，他这才看清，亭中并非只有沈屹然一人。
在沈屹然身侧不远处，还立着一位身着樱草色撒花百褶裙的女子，衣饰精致，身形窈窕。
虽看不清正脸，但那微微垂首，手指不安地绞着帕子的姿态，已然透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怯与紧张。
容阖下意识地闪身到回廊的立柱之后，眉头微蹙。他认得那女子，是张通判家的小女儿，名唤张雨。
亭中，沈屹然确实在看风景，他本想找个清净之地放松一下，但是细微的脚步声和衣裙窸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心中微叹，知道清净已逝。
转过身，便见那张家的小女儿已盈盈拜下，声音娇柔婉转：“沈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沈屹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面上却维持着基本的礼节，微微侧身，还了一稽，声音清淡疏离：“张小姐。”
张雨抬起头，露出一张精心妆点过的芙蓉面，双颊飞红，眼波流转，带着少女怀春的明媚与大胆。
她早就留意到沈屹然离席，这才鼓起勇气跟了过来。此刻近距离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虽觉他气质清冷，却更添魅力。
“方才在前厅，见公子独自离席，可是嫌厅中太过喧闹？” 张雨寻着话头，声音放得愈发轻柔，“这后园景致清幽，确实更宜人。”
沈屹然目光并未在她脸上停留，而是虚虚地落在亭外的水面上，语气平淡无波：“嗯，略透透气。”
他的冷淡并未击退张雨，她反而上前一小步，带来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气。“是呢，今日来了好些人，吵得人脑仁疼。还是这里好，风也清凉，景也雅致。”
沈屹然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嗯。”
气氛有些僵冷。张雨捏紧了手中的丝帕，心念急转，试图寻找更能引起他兴趣的话题。
她目光扫过石桌上摆放的一盘残局，眼睛微亮：“咦？这里竟有一盘棋。沈公子可通弈道？家父常赞公子才学，想必棋艺亦是精湛。”
沈屹然瞥了一眼那棋局:“略知一二，不敢称精湛。” 他的回答依旧简短，带着明显的敷衍。
“公子过谦了。” 张雨掩口轻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小女子也曾随兄长学过几日，只是资质愚钝，总是不得其法。若有机会，还望公子能指点一二呢。” 这话里的暗示已相当明显，带着亲近的祈求。
沈屹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展开。
他转过身，正对着张雨，目光虽落在她身上，却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张小姐谬赞，沈某棋力浅薄，恐误人子弟，府上必有高明师长，何须舍近求远。”
这是明确的婉拒，张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又被不甘取代，她不相信以自己的家世容貌，竟会引得他如此不屑一顾。
“师长虽好，却不及公子……” 她顿了顿，脸颊更红，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风雅令人心折。” 这话几乎已是直白的倾慕。
“张小姐，” 他的声音比方才更沉，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警示意味，“言语需慎，女儿家清誉为重，莫要因一时失言，徒惹非议。”
张雨被他话中的冷意刺得一颤，眼圈瞬间有些发红。
她自小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何曾受过如此直白的冷遇与告诫？委屈和羞愤交织涌上心头。
“沈公子何出此言？” 她声音微颤，带着一丝倔强，“小女子……小女子只是仰慕公子才华，心生亲近之意，有何错？”
沈屹然心中有点无奈，他不再看她，拂袖转身，再次面向莲池，只留下一个冷硬的侧影：“小姐言重了，沈某才疏学浅，当不起才俊二字，更不敢承小姐钦慕，小姐还是速回父母身边为宜，以免家人挂念。”
这番话已是逐客令，毫不留情面。
张雨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美丽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
她看着沈屹然决绝的背影，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和勇气都已付诸东流。他甚至连多看她一眼，多与她说一句话都不愿意。
巨大的失落和羞耻感将她淹没，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最终，她带着哭腔，极轻地说了一句：“是小女子唐突了。”
说罢，再也忍不住，提起裙摆，几乎是跑着冲出了亭子，连礼节都顾不上了。
亭中终于恢复了寂静，只余风吹过莲叶的沙沙声。
沈屹然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仿佛拂去了一件恼人的尘埃，依旧看着水面，心思却已飘远。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容阖，心里的酸涩涌上心头，别人能光明正大地对沈屹然表达倾慕，而他却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
“凭什么！”容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里充满了怨气。
他们明明拥抱过，亲吻过，甚至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却只能遮遮掩掩的来往。
沈屹然明明和他才是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他连上去阻止的身份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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