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午后,阳光带着一种黏腻的热度,蒸腾着伦敦街巷里混杂的气味——煤烟、尘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战时的不安。
我刚刚从城东那家偏僻得像是专门为秘密接头设立的邮局回来,腋下夹着的几份新出的报纸仿佛还带着油墨和焦虑的气息。
远东的新闻依旧被埋在不起眼的版面,用词谨慎模糊得像是在玩一场文字谜语,但我这个来自未来的“作弊者”,却能从那字缝里读出“大屠杀”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又一份匿名的、试图警示南京危险的信件和一笔不算小的汇款寄了出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个响动都未必能听见。
疲惫感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肩胛骨之间,不光是身体的,更是心灵的——一种明知道悲剧剧本已经写好,却只能躲在幕布后扔小纸团提醒,还生怕被场务当成疯子扔出去的无力感。
为什么匿名?
哦,得了吧。
难道要我在信末署上“你们真诚的,预知未来者埃德蒙·泰勒”?
且不说这听起来有多像精神病院的在逃病患,光是想想可能引来的关注就让我头皮发麻。
英国军情五处?
日本特高课?
随便哪个都能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让我悄无声息地消失,顺便把我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用来给祖国‘输血’的家底抄个底朝天。
更别提还可能连累亚瑟,让他那双总是充满温和求知欲的眼睛里蒙上惊恐和疑惑——我总不能告诉他,他最好的朋友是个从七十多年后魂穿过来的倒霉蛋,正在试图用匿名信对抗历史的车轮吧?
至于在信里给出更“合理”、更详尽的推测?
抱歉,我上辈子是个理科生,不是国际关系史专家,那些地缘政治、军事部署的深层逻辑,我掰扯不清楚,硬要写只会画蛇添足,显得更可疑。
匿名,是我这个异乡孤魂在现实面前,唯一能抓住的、可怜兮兮的保护色。
转过街角,伍氏孤儿院那栋灰扑扑的建筑出现在视野里,像一块固执的、拒绝被时光改变的灰色墓碑。
就在我准备推开那扇锈迹斑斑、仿佛在抱怨着什么的铁门时,一种异样的感觉猛地攫住了我。
太安静了。
不是平日里那种孩子们被科尔斯夫人吼蔫了之后死气沉沉的安静,而是一种绷紧的、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的、连空气都凝固了的寂静。
没有追跑打闹,没有哭喊争吵,甚至连科尔斯夫人那能刺穿耳膜的尖利嗓音也消失不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 不寻常气息。我的“非正常事件雷达”正在疯狂报警。
我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心头掠过一丝警觉。
是沃波尔终于失去了耐心,准备亲自来‘回收’他看中的‘种子’?
我悄无声息地靠近汤姆和我们那间位于二楼的房间窗户下方。
窗户开着一条缝,里面传来的声音清晰地落入耳中。
一个陌生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的声音,像夏日溪流下坚硬冰冷的鹅卵石。
“……用它们来恐吓,伤害,甚至惩罚其他孩子,这不是一种值得炫耀的能力,汤姆,这需要约束。”
是个访客。
他提到了汤姆的能力。
完蛋。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在胸腔里表演急停。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官方的人?
还是…… 神奇事物所上门查水表?
紧接着是汤姆的声音,那是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混合着冰冷怒意和极力维持的平静的语调,像覆盖在薄冰下的沸水,随时可能喷涌而出。
“他们活该,他们是蠢货。至于你……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这里质问我?”
好家伙,这挑衅的语气,真是丝毫没让我‘失望’。
“我是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教授,阿不思·邓布利多。”
那个温和的声音回答,没有丝毫动怒,这涵养功夫真是令人佩服。
“我来,是邀请你进入我们的学校学习。但在此之前,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些……基本的了解。”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这几个字像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我记忆深处关于沃波尔那本册子的某个落满灰尘的角落。
对,上面好像提过一嘴,是个培训机构没错。
它居然真的存在!
而且,来的是一位教授!
不是神秘的学者,不是危险的窥探者,而是……老师?
听起来比沃波尔那种阴恻恻的家伙靠谱多了……大概吧?
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混着巨大的不安涌上心头。
回家的可能性,似乎在这一刻被镀上了一层微光,但它降临的方式,却伴随着如此浓重的火药味。
这开局可真够“梦幻”的。
“了解?”
汤姆的声音里带着尖锐的讽刺,这小子真是把“不识好歹”写在了脸上。
“了解什么?了解我怎么用‘不正常’的能力教训那些渣滓?还是了解我怎么让他们的玩具不翼而飞?或者……”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危险的试探,“……了解我怎么让那只该死的兔子吊在房梁上?”
我心里哀嚎一声。
他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危险吗?
“我很遗憾听到这个。”
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股温和的力量感更强了,像逐渐收拢的、无形的网,“这恰恰证明了,你需要引导,汤姆。强大的力量……”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引导!”
汤姆几乎是低吼着打断了他,那层竭力维持的平静外壳彻底碎裂,露出底下偏执而愤怒的内核,“我能控制它!我知道该怎么用它!你,还有你们那个可笑的学校,凭什么认为有资格‘引导’我?”
控制?
你那叫控制?
你那顶多叫“精准投放灾难”!
我在窗外听得血压飙升。
“控制不等于正确使用。”
邓布利多的语气多了一丝严厉,像教鞭轻轻敲在了桌子上,“比如现在,汤姆,我建议你放开你口袋里那只从别人那里‘拿’来的玻璃球,并且,停止试图用它映射光线来晃我的眼睛。
这些小把戏对我无效。”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我能想象汤姆此刻的表情,那双黑眼睛里一定充满了被轻易看穿和压制的惊怒与羞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幼猫。
他在试探对方,用他惯常的、隐匿而带着恶意的方式,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这种彻底的、居高临下的洞察,对汤姆而言,恐怕比任何直接的惩罚都更难以忍受。
我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抠进了砖墙的缝隙里,泥土和碎屑嵌入指甲也浑然不觉。
我该进去吗?
以什么身份?
一个“哥哥”?
一个监护人?
在这种超越常理、堪比魔法生物对峙现场的局面里,我的存在能起到什么作用?
是能泼熄汤姆的怒火,还是能给这位深不可测的教授递上一杯茶,说“先生,请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房间里异变陡生。
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动猛地扩散开来,即使隔着一堵墙,我也能感觉到空气中仿佛划过一道冰冷的静电,让我汗毛倒竖。
紧接着是汤姆一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仿佛受到了某种反作用力的冲击。
他动手了!
这小子居然真的敢对教授动手!
“不错的尝试,无声的悬浮咒,对于一个未受过训练的孩子而言,堪称卓越。”
邓布利多的声音响起,依旧平静,却像在平静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这评价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夸奖。
“但攻击你的招生负责人,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开端。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他的话音落下,我听到“噗”一声轻响,像是火焰被瞬间点燃又熄灭,空气中随即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甜腻的焦糊味。
是木头?
还是……我的老天爷啊,他可千万别把房子点了!
不能再等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故意加重脚步,走到门前,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仿佛通往新世界,或者地狱的门。
房间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汤姆站在床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黑眼睛里燃烧着屈辱和未散的戾气,他的一只手还微微抬着,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
在他对面,站着一位个子很高、身形瘦削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看似普通但剪裁得体的旅行斗篷,须发都是赤褐色,夹杂着几缕彰显智慧的银丝,鼻梁很高,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隐藏在半月形眼镜后面的眼睛——锐利的、湛蓝色的眼睛,此刻正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神情,刚刚从汤姆身上移开,转向突然闯入的我。
而在房间角落,那个破旧的、属于汤姆的木头衣柜的门板上,赫然留下了一小片焦黑的痕迹,形状不规则,正袅袅飘散着最后一丝带着焦糊味的青烟。
好吧,看来衣柜替他承受了这一切。
“下午好,”那位自称邓布利多的教授率先开口,目光在我身上迅速扫过,带着审视,却奇异地并不让人感到冒犯,“我想,你一定是汤姆常常提到的,泰勒先生?”
汤姆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复杂难辨,有未被抚平的愤怒,有一闪而过的慌乱,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彻底意识到的、在绝境中寻求支撑的依赖。
我定了定神,迎着邓布利多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到你昨晚睡前看了什么书的蓝色目光,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像个走上了陌生舞台的演员。
“是的,我是埃德蒙·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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