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零年的秋季,米尔顿科研站内部的气氛,与英格兰外部被战火撕裂的天空同频共振。
不列颠空战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伦敦正遭受着持续不断的猛烈空袭,即便深处地下,偶尔也能通过通风管道传来隐约的、闷雷般的震动,提醒着所有人外部世界的残酷。
这座堡垒,成了风暴眼中一片诡异而紧张的宁静之地。
埃德蒙·泰勒作为“圣杯”项目实际上的主要负责人,其地位的变化也体现在生活细节上。
他和亚瑟·柯林斯从最初那个只有假窗户的狭窄工作间,搬入了基地内部分配给核心高级研究员的套间。
虽然依旧没有真正的窗户,但空间宽敞了许多,拥有独立的卧室、一个配备了小冰箱和简易灶台的小起居室,以及一个设施完善的私人卫生间。
墙壁是米白色的,家具是统一的军用风格,简洁、耐用,但至少提供了基本的舒适和隐私。
书桌更大,足以摊开复杂的工程图纸和实验数据报告。
此刻,埃德蒙正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照亮了他面前一份关于新型过滤膜材质的评估报告。
他穿着简单的深灰色羊毛衫,衬得他略显苍白的肤色更加清晰。
接近一米九三的身高即使坐着也显得挺拔,只是长时间的伏案让他肩颈的线条有些紧绷。
他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鼻梁,试图缓解眼部因长时间阅读细小文字而产生的酸涩。
桌角放着他按时服用的维生素片和一杯早已凉透的白水。
“圣杯”项目的工业化中试平台已在基地内一个专门改造的大型厂房内运行。
巨大的不锈钢发酵罐如同钢铁巨兽,发出低沉的嗡鸣;错综复杂的管道蜿蜒盘绕,连接着萃取、过滤、结晶等一系列纯化设备。
空气中永远混杂着湿热培养基的微甜、消毒剂的刺鼻以及机器运转时散发的淡淡机油味。
项目推进并非一帆风顺。
这天,在基地的中央控制室,埃德蒙正与负责发酵流程的团队分析一批异常数据。
深绿色的眼眸紧盯着屏幕上一条剧烈波动的溶氧曲线。
“泰勒博士,第三号罐的溶氧水平极不稳定,持续低于临界值,菌体活性正在下降。”
一位年轻的技术员语气紧张地汇报。
埃德蒙没有立即回应,他俯身,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敲击,调出与之关联的搅拌转速、通气流量和罐压的历史数据曲线,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交织的线条中寻找异常点。
“不是传感器故障。”
他最终断言,声音冷静,“检查空气分布器的喷嘴,可能部分堵塞,导致局部缺氧和菌丝团形成。立即停机,按b-7预案进行无菌检查和处理。”
他的判断精准而迅速,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种在复杂系统中快速定位核心问题的能力,让整个团队由衷信服。
然而,技术难题尚可凭借智慧和经验攻克,人为的障碍则更为棘手。
在每月一次的基地高层资源协调会上,冲突终于表面化。
会议室宽敞而肃穆,长桌周围坐着基地各部门负责人以及军方代表。
埃德蒙作为“圣杯”项目的代表,正在陈述下一阶段扩大生产规模所需的资源清单,其中包括一批特定规格的特种钢材和大幅增加的电力配额。
他穿着熨烫平整的深色西装,白衬衫领口系紧,没有打领带,符合基地内高级研究人员的普遍着装规范。
他站姿笔挺,用清晰平稳的语调,结合投影图表,阐述着资源投入与预计产出(以百万单位剂量的青霉素计算)之间的明确关联。
“……综上所述,扩大发酵罐容量和提升纯化效率,是满足前线潜在需求的必要条件。这批特种钢材用于制造耐腐蚀、高传热效率的换热器,是保证大规模发酵过程温度控制精度的关键。”
埃德蒙结束陈述,目光扫过与会者。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略显尖细、带着拖沓腔调的声音响了起来,来自坐在长桌另一端的理查兹博士。
他年约五十,头发稀疏,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负责代号“铁砧”的新型高爆炸药研发项目。
“很精彩的推演,泰勒……博士。”
理查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后仰,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不得不承认,你在微生物领域的造诣令人惊叹。但是——”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我们必须面对现实。现在是战争时期,每一磅特种钢材,每一度电力,都关乎国家的生死存亡。将如此巨额的战略资源,投入一个……嗯,恕我直言,一个‘医疗项目’,其投入产出比,是否真的如你图表所示那般乐观?我的‘铁砧’项目,旨在让我们的轰炸机携带更致命的弹药,直接摧毁敌人的工厂和军队。这种立竿见影的打击力量,难道不更应该优先保障吗?”
会议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几位军方代表交换着眼神,显然,理查兹的话代表了一部分人的观点。
埃德蒙没有立刻反驳。
他站在原地,深绿色的眼眸平静地转向理查兹,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表情,只有一种纯粹的、分析问题时的专注。
他微微偏了下头,仿佛在仔细斟酌对方的每一个用词。
“理查兹博士,”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冷的解剖刀般切入核心,“感谢您提醒我们战争的现实。正是基于这种现实,我才提出这份资源申请。”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扫过在场的军方代表。
“‘铁砧’项目的目标是提升单次攻击的毁灭效能。而‘圣杯’的目标,是确保我方士兵在遭受敌方‘铁砧’或类似武器攻击后,拥有更高的生存概率。一个经验丰富的士兵从伤员名单回归战斗序列,其价值远超过一枚额外的炮弹。这涉及的是兵员的持续作战能力,是战争持久力的核心。从数学期望上看,挽救一名士兵的生命并将其送回前线,其对战局的长期影响,可能远超单次攻击造成的敌方减员。”
他顿了顿,让数据逻辑沉入每个人心中。
“此外,您似乎忽略了青霉素在维持后方稳定方面的作用。大规模空袭下,民用医疗系统承受着巨大压力。控制伤口感染,防止瘟疫流行,同样是维持国家战争机器运转不可或缺的一环。一旦后方崩溃,前线的弹药又从何而来?”
他没有提高音量,没有情绪化的指责,只用最冷静的战争经济学和军事逻辑,将理查兹基于狭隘破坏力的质疑层层瓦解。
弗雷泽上校坐在主位,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泰勒博士的分析符合战略评估。资源分配将基于项目的综合战略价值,而非单一的破坏性指标。‘圣杯’项目的申请,原则上批准,具体配额由后勤部门与泰勒博士团队细化。”
理查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推了推眼镜,眼神阴沉地看了埃德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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