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峰的夜色,浓重得化不开。寒风卷着冰屑,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声响,如同无数冰冷的指甲在刮擦。偏殿内,容穆(玫王)裹着不算厚实的棉被,蜷在冰冷的石床上,却毫无睡意。
不是冷。是一种更深层、更诡异的躁动,从他魂魄深处弥漫开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起初,只是偶尔的心悸,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扯了一下。他以为是这具身体尚未完全适应绝情峰浓郁的灵气,或是白日里与风亦安那伪君子斗智斗勇耗费了心神。可渐渐地,那感觉变了味。它不再是一闪而逝的悸动,而是变成了一种持续的、低沉的……呼唤。
这呼唤并非通过耳朵传来,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识海深处,如同一种古老的、只有他能接收到的频率。它缥缈,时断时续,却带着一种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熟悉感。那感觉,冰冷、阴郁,却又蕴含着磅礴无匹的力量,像极了……他前世身为鬼王时,所掌控的幽冥本源之力!只是,这力量气息似乎被什么东西隔绝或封印着,显得遥远而模糊,但那份同源同根的感觉,绝不会错!
更让他心惊的是,伴随着这力量气息而来的,是无数纷乱破碎的记忆残片,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是无边血海,万鬼哭嚎,他高踞于白骨王座之上,指尖把玩着一缕跳动的幽蓝色魂火,睥睨众生……那是他力量巅峰时的恣意。
——是仙魔大战的终局,绝情峰下,他浑身浴血,幽冥鬼爪撕裂苍穹,与那道冰寒彻骨的剑光轰然对撞……那是倾尽全力的恨与不甘。
——还有一些更模糊、更久远的画面……似乎是寒玉殿内,一盏孤灯,有人背对着他,白衣胜雪,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他却曾试图靠近……那是……属于未恙的记忆?混杂着仰慕、委屈与求而不得的酸楚。
这些记忆碎片杂乱无章,携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有权倾天下的快意,有挫败陨落的滔天恨意,还有一丝……被他刻意深埋的、名为“未恙”时留下的、对那道冰冷身影的复杂执念。它们与那精纯的幽冥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无比的诱惑力,疯狂地撩拨着他、召唤着他。
“来……归来……”
“力量……在这里……”
“恨吗?怨吗?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他……就在那里……冰封的心……等着你去……”
那呼唤时而如同情人的低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诱惑;时而又化作万千怨魂的嘶嚎,充满了暴戾与渴望。它仿佛来自绝情峰的地底深处,又好似源自后山那片被列为禁地的、连风亦安都讳莫如深的“寂灭渊”。方向模糊不清,但那牵引力却真实存在,像一根冰冷的丝线,牢牢系在他的神魂之上,日夜不停地拉扯。
白日里,他尚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这诡异的呼唤。他依旧扮演着“容穆”这个疯癫纨绔的角色,插科打诨,胡搅蛮缠,故意去招惹风亦安,用外在的喧嚣来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照例在晨练时鬼哭狼嚎,在膳堂里吧唧嘴,在风亦安讲经时打瞌睡流口水,一切如常。
可到了夜晚,尤其是子时阴气最盛之时,那呼唤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他常常在深夜猛地惊醒,冷汗浸湿内衫,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想要破体而出。他不得不盘膝坐起,艰难地运转那半残的功法,试图稳固心神,平复躁动的魂魄,但效果微乎其微。那呼唤如同附骨之疽,无孔不入。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点微末的幽冥本源,正不受控制地产生共鸣,如同水滴渴望回归大海。这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比任何理智的权衡都更具冲击力。
恢复力量的诱惑,太大了。若能找到这呼唤的源头,汲取那被封印或遗存的精纯幽冥之力,他何须再在这绝情峰上装疯卖傻、仰人鼻息?何须再忌惮风亦安那个伪君子?甚至……面对谢墨微那座冰山,他或许也能有几分抗衡的底气!复仇的火焰,重掌权力的渴望,在他心底灼灼燃烧,几乎要将他的伪装烧穿。
然而,与这诱惑激烈交锋的,是暴露身份的恐惧,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他比谁都清楚,谢墨微对幽冥鬼气是何等敏感,何等深恶痛绝。一旦他有所异动,气息泄露,第一个察觉的必然是谢墨微。届时,他这“容穆”的身份将瞬间被撕碎,等待他的,绝不会是叙旧,而是雷霆镇压,是形神俱灭!前世饮鸩自尽的决绝与惨痛,记忆犹新。他好不容易才换来这重活一次的机会,岂能因一时冲动而葬送?
这两种情绪在他心中疯狂撕扯,让他备受煎熬。他时而眼神狂热,充满了对力量的贪婪,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划出扭曲的、带有幽冥气息的符文残迹;时而又面色阴沉,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生怕有一丝气息外泄,被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神识捕捉到。
这种内心的激烈冲突,甚至开始影响他的伪装。一次,风亦安在院中演练一套至阳至刚的剑诀,灼热的剑意扫过,恰好刺激到了容穆体内躁动的阴寒气息。他猛地感到神魂一阵针扎似的刺痛,眼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极其凌厉、充满暴戾的幽光,周身气息骤然阴冷了一瞬,虽然立刻收敛,但那瞬间的变化,绝非一个“疯癫凡人”所能拥有。
风亦安剑势一顿,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立刻扫视过来,深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审视与惊疑。容穆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捂住肚子,哎呦呦地叫起来:“哎呀!肚子疼!定是早上吃坏了东西!茅房!茅房!” 一边叫一边弓着腰,脚步踉跄地跑开了,成功将风亦安的疑虑引向了别处。
但这次意外,让容穆后怕不已。他意识到,那呼唤不仅是一种诱惑,更是一种危险的存在。它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削弱着他的控制力。继续这样下去,暴露是迟早的事。
深夜,他独自站在偏殿狭小的窗前,望着窗外被冰雪覆盖的、死寂的山峦,月光洒下,一片清冷。那呼唤在耳边(或者说,在魂海中)愈发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撒娇般的、缠绵的诱惑力。
容穆(玫王)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窗棂,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复杂、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冰冷、几分势在必得的弧度。
他对着虚空,对着那不知源自何处的呼唤,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亲昵,喃喃自语:
“情啊……是你在叫我吗?”
“别急……本王知道你想我了……”
“我也……想你得很呐……”
“等着……再等等……待本王寻个万全之策,定来接你……回家。”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懵懂与疯癫。
绝情峰的夜,还很长。那来自未知深处的呼唤,与玫王心中复苏的野望,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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