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峰的清晨,一如既往地被凛冽的寒气与死寂般的宁静包裹。然而,这一日,这份宁静却被一阵极不协调的喧闹打破了源头,正是那间沉寂了数日的偏殿。
“哎呦喂!这什么破天气!冻死小爷了!”
一声夸张的哀嚎划破晨雾,只见容穆(玫王)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略显臃肿的杂色棉袍,连滚带爬地从殿门里冲了出来,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嘴角却咧着一个大大的、没心没肺的笑容。他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一边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大声抱怨,声音洪亮得足以传遍大半个峰顶平台。
几个正在远处清扫落叶的外门弟子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偷偷朝这边张望。只见这位“容师兄”毫无形象地蹲在石阶上,对着地上凝结的霜花指指点点,嘴里还念念有词:“嘿!这花儿刻得挺好看!像不像隔壁山头上那只总偷灵果的傻狍子的脸?”
弟子们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混杂着鄙夷和无奈的神色,随即低下头,继续默默扫地,只当是这疯癫师兄日常发作,习以为常。
容穆却仿佛来了兴致。他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噼啪的轻响,然后便开始了他那套独创的“晨练”。不再是前几日那种带着阴郁气息的沉默徘徊,而是变成了极其外放、甚至堪称滑稽的举动——时而像抽筋般胡乱挥舞手臂,时而对着光秃秃的树干练习“铁头功”(当然,是轻轻撞上去),时而又扯着嗓子吼几句不成调的山歌,歌词粗俗不堪,引得远处弟子们忍俊不禁,又赶紧捂住嘴。
这番动静,自然没有逃过风亦安的耳目。
他此刻正站在自己殿阁的窗前,一如既往地身着紫衣,身姿挺拔。只是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此刻正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穿透晨霭,牢牢锁定在远处那个上蹿下跳的身影上。前几日容穆异常的“安静”和偶尔流露出的沉凝,曾让他心中的疑窦如野草般滋生,警惕性提到了最高。他甚至已经暗中调整了监控的侧重,准备应对更隐蔽的图谋。
然而,眼前这番景象,却与他预想的截然不同。
这吵闹,这疯癫,这毫无章法的行为……看似与往常无异,甚至比以往更加夸张。但风亦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这“疯癫”之中,少了几分前些日子那种隐约的阴郁和心不在焉,反而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张扬?仿佛在拼命地、用力过猛地向所有人宣告:看,我还是那个没脑子的纨绔,我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干!
是错觉吗?还是……一种更高级的伪装?
风亦安眉头微蹙。他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悄然蔓延过去,感知着容穆周身的气息波动。气息依旧微弱、杂乱,与这具身体“资质平庸”的设定相符,并无明显的灵力运转痕迹,更没有前夜他隐约捕捉到的那丝阴冷诡谲的神魂波动。
但这并不能让风亦安完全放心。事出反常必有妖。容穆突然从“安静”变回“活跃”,这种转变本身,就值得深究。
就在这时,容穆似乎“无意中”瞥见了窗边的风亦安。他立刻停止了对着树干“练功”,脸上堆起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用力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凤师兄!早啊!今天天气真……真冷啊!您穿这么少,不冷吗?”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毫无心机的热情,眼神“清澈”地望过来,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师兄。
风亦安面色平静,隔着遥远的距离,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没有说话,目光却依旧带着审视,仿佛要穿透那层夸张的表演,看清其下的真相。
容穆似乎毫不在意风亦安的冷淡,又自顾自地嚷嚷开了:“师兄!听说后山有片梅林,花开得可好看了!我能去看看不?保证不搞破坏!就摘几朵回来给仙尊插瓶儿!”
他这话看似随口一提,却让风亦安心头一动。后山靠近寂灭渊方向,虽非禁地,却也属清修重地,平日鲜少有弟子前往。容穆此时提出要去后山……
“后山寒重,梅林未开。师弟还是安心在峰前活动为好。”风亦安的声音清冷,透过寒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啊?没开啊?”容穆立刻垮下脸,露出一副失望至极的表情,瘪着嘴,像个没得到糖吃的孩子,“真没劲……那算了。”他悻悻地转过身,又开始对着空气比划,嘴里嘟囔着别人听不清的牢骚。
风亦安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深邃。这番对话,看似平常,却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试探。容穆在试探他的底线,试探他对后山的敏感度。而他自己,也在通过回应,警告对方安分守己。
接下来的几日,容穆果然将“活跃”和“顽劣”发挥到了极致。
他会在风亦安给新入门弟子讲解基础道法时,突然从角落冒出来,提出一些匪夷所思、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比如“修仙能不能不吃饭?”“御剑飞行撞到鸟怎么办?”,严重干扰课堂秩序,引得风亦安不得不冷着脸将他“请”出去。
他会“不小心”打翻负责膳食弟子送来的汤盅,弄得满地狼藉,然后一脸无辜地道歉,眼神却偷偷瞟向风亦安,观察他的反应。
他甚至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普通的山雀,用细绳拴着脚,在院子里溜来溜去,美其名曰“修炼御兽术”,那山雀惊惶的叫声和扑腾的羽毛,又给清静的绝情峰添了几分乌烟瘴气。
这些行为,无一例外,都带着明显的“容穆”风格——愚蠢、吵闹、惹人厌烦。每一次,风亦安都会出面制止,或冷声训诫,或施以轻微的惩罚(如扣除份例)。容穆每次也都摆出一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态度,认错飞快,下次继续。
然而,在这看似鸡飞狗跳的表象之下,风亦安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反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因为他发现,容穆的这些“胡闹”,时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总是在他(风亦安)即将专注于某件重要事务,或者神识监控稍有松懈的间隙发生。就像……就像是在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将他的精力牢牢拴在这些表面化的、无伤大雅的麻烦事上。
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策略。用无数细小的、令人烦躁的沙砾,掩盖可能存在的、真正的巨石。风亦安甚至开始怀疑,前几日自己捕捉到的那丝异常神魂波动,是否也是这伪装的一部分?是为了让他产生怀疑,进而将注意力集中在“深层谋划”上,而对方却趁机在“浅层顽劣”中隐藏得更深?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风亦安第一次感到,面对这个看似疯癫的少年,竟有种无处着力的困顿感。他就像在和一个透明的影子搏斗,明明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每次出手都落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玫王,在每一次成功惹恼风亦安后,回到偏殿,脸上那夸张的笑容便会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情,”他会在心中默念,“你说得对,伪装需入骨。他们越是想看清我,我越是要把他们引向我想让他们看的方向。”
疯癫是保护色,顽劣是烟雾弹。他将自己最真实的意图和焦虑,深深地埋藏起来,用一层又一层令人厌烦的喧嚣包裹。每一步看似随意的胡闹,都经过精心的计算;每一个愚蠢的问题,都藏着试探的锋芒。
绝情峰上的日子,就在这看似日益“热闹”实则暗流汹涌的伪装下,一天天过去。玫王如同一个最高明的演员,在悬崖边上跳着癫狂的舞蹈,而唯一的观众,那位紫衣大师兄,则站在不远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警铃,长鸣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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