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过去，晋省考察团的队伍增增减减。
有的随行商团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开始在中晋两地往返。
有的则是需要处理晋省紧急公务，提前返回。
除了离开的，增加的人数也有不少。
绥省本来跟在晋省后面亦步亦趋，但随着情况的不利走向，终于也坐不住了。
在和钱西安沟通同意以后，也派出考察团入中都洽谈。
只是这次就没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了。
不光迎接的只是个副市长，三巨头中也只有黄雍在第一天的接待宴会上露面。
剩下的日程就是下面按着晋省的路线走一波。
等到袁平再度参与到晋绥问题谈判的时候，问题已经进入到了实质阶段。
晋绥军怎么办？
这是所有问题的核心。
军事力量带来了安全感，也带来了独立自主的底气。
面对中都要求晋绥军整体转业或整编吸收的两个方案，钱西安全部无法接受。
这相当于把他辛苦经营多年的部队直接抹杀掉，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抹杀。
而钱西安的幕僚们给出的方案是裁军至10万人规模，继续担任两省戍卫部队。
可以接受中都在人事方面一半的择定派遣。
也就是说，既然中都担心晋绥独立性过强，造成地方割据，那我们就主动自我削弱，并让中都派遣一半的军官监视控制。
如此一来，晋绥军基本格局还保留下来，又消除了割据的隐患。
这样的条件，如果是以前，那是想都不用想。
军队只有扩招，哪儿有主动裁军的。
而人事问题更是核心权力，如果军官不是自己人，那这个部队听谁的就难说了。
但如此夸张的让步，却被中都方面一口拒绝。
“徐参谋，对于晋绥军希望保留编制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
“但您也要明白，军政统一对于国家的重要性。”
“如果今天答应晋绥军的条件，那以后返乡团，清乡团，骑兵团，都要求参照晋绥军例，我们应该如何回复？”
“各位利益因为改制归建受损，中都可以提供相应的补偿，包括但不限于货币补偿，职务补偿，产业补偿。”
“中都是有充分的诚意来和平解决晋绥问题的。”
充任中直隶督军司令部政务部总长，中都警备旅长常大用，作为中都军事谈判代表，和晋绥军代表参谋长徐永吉详细商讨相关方案。
“常总长也是军伍中人，晋绥军这个名号对于我们来说，具备不可割舍之重要意义。”
“您应该理解我们的为难。”
“若是带着这份方案回去，恐怕也不用等着中都的其他条件落实了，我们自己都无颜面对二十多万官兵祈盼。”
“这不是改制归建，这是投降整编！”
徐永吉如此激烈的言辞并不能让常大用动容。
归建也好，整编也罢，本质上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徐参谋长稍安勿躁，既然在这个根本问题是不能达成共识，我们还是暂且休会，改日再谈。”
虽然谈判的本质是实力的权衡，但个人情绪太过于激动，明显不会有什么太好的谈判结果。
常大用提议休会后，徐永吉也冷静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锋，他知道对面的常大用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就像他自己也不能完全左右晋绥军的立场一样。
背后的决策者不能完成妥协，谈判桌上能做的也是有限。
眼看着4月翻过，到了5月来临，中都天气已经变得燥热。
有了充足煤炭资源的供应，中都附近的几大火力发电厂也相继落成使用。
虽然大多数消耗还是用于工业生产动力照明，但也能支撑起一部分民用需求。
空调是有点儿太奢侈了，但电风扇还是不少家庭能用得起的。
钱西安看着呼呼转动的电风扇，一时间有些痴住。
这个家电晋省也有不少，但不管是质量还是外观，都和面前的亮白色精致电器差了不少。
风力柔和，声音干静，没有呼呼啦啦的噪声，有的只是叶片挖风的低沉声音。
但这种疯狂的想法，在他睁开眼看到窗外的天地时，就自然而然的打消了。
斥之武力反抗，恐怕会是中都某些人求之不得的选项。
不用再纠结给晋绥什么样的优待条件，不用再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无果谈判。
只需要消耗微不足道的一点儿物资装备，再加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士兵生命。
就能彻底解决掉他们这些“老顽固”。
钱西安第一次在中都报纸上看到这个称呼时，还没有意识到这是给自己的形容。
相对于中都执政院的平和耐心，中都的报纸上可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老顽固”只是钱西安挑选的最委婉的一个称呼。
“永吉，等过了这段时间，有什么打算吗？”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钱西安的话就随意了些。
徐永吉听到这个问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略有些含糊的回道：
“暂时还没想那么远，当下的工作没做好，也没什么心情想以后。”
面对自己的这个亲信，钱西安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沮丧神色。
“你得想想以后了，你，还有傅有全，商振，杨爱民，孙吴，都是难得的人才，不应该随着晋绥军没落。”
“我想把你们推荐给漫平保安团，走袁副总执的路子，应该不难。”
“奔个好前程，以后别忘了晋省。”
如此讷讷叮嘱，让徐永吉的心里猛地一揪。
猛地站起来却又哽咽的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司，司令！”
“职部生死都是晋绥军，请您务必振奋精神，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
“明日我会再找各位委员陈情，其中行署副长官刘政对于中都各委员颇为相熟……”
“罢了，罢了！”
打断徐永吉的唠叨，钱西安摆摆手让他坐下。
“我是想明白了，在我们晋绥看来关乎存亡天大的事儿，在中都看来还不如中都几个大学的报纸辩论重要。”
“中都方面任由我们上下陈情串联，就是笃定了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袁副总执的热情招待，只是中都给晋绥留下的最后一点儿体面。”
“如果我们再纠缠不休，恐怕这点儿情分也会被我们折腾干净。”
“趁着这点儿情分在，给大家谋个好出路才是正理。”
“至于晋绥军这个名号，要不要又能怎么样？”
“不过是我们这些人的执念罢了，下面的士兵扛枪吃粮，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没必要因为我们的一己之私，把大家都逼到难堪的地步！”
已经下定决心的钱西安，语气越来越坚定。
“另外，如果你仔细观察中都的舆论风向就会明白。”
说到这儿，钱西安习惯性的看向自己的属下，他总是以这种方式让部下自己思考。
不管能不能抓到关键，都是一个难得的经验。
徐永吉也被他的话题带到了一边，仔细回想着自己近期看过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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